新中国解放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老汪家毫无疑问是第一个打击对像,家产全部无条件充工,曾经辉煌过的一家人被安置在村前的破庙内,二姨无意中听到公公和婆婆讲,多亏他人缘好又加上没少花银元打点才保了一条命,要不早让正法了,能活着就是福,只要活着总有东山再起时。可现实中婆婆没有那么大度,看着自己的家产被别人占有,每天总是以泪洗面,在一个深夜,婆婆用自己的裤腰带吊死在破庙门口的树杈上。
婆婆死了,强势一辈子的婆婆做梦也不会想到,她死后是这么悲惨,一席凉席卷着她入土。婆婆去世不久,天天带高帽子游行的公公也没撑多久,天天围攻打他的人,大多也是他帮助过的人,一气之下也和婆婆的死法一样,用自己的裤腰带吊死在同一棵树杈上,更相同的一点,二姨父拿出家中唯一剩下的另一个凉席埋他入土。
这老地主和地主婆死后,斗争并没有停止,还有小地主和地主婆,二姨和二姨父天天带着大高帽子游行,后背绑着根本直不起腰,任由围观的群众谩骂。更致命的是还有人天天逼二姨交出私藏的银元珠宝,可怜的二姨活这么大只见过银元,还没用手摸过银元。回答说没有谁也不信,换来的只是教训她不老实的拳头。
就在这打打斗斗,每天还要坚持集体劳动的几年中,二姨又先后生了两个姑娘,传种接代的思想也许早深入到她的骨髓,好多时候,她总是在自责自己,没有再给汪家生一个传祠的人。
接下来的三年自然灾害,这里就不多表述,当时的苦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家无一粒粮,两个孩子天天饿的夜里能哭醒,无奈之下,二姨挎着她刚进汪家时的那个打猪草的竹筐,开始了沿村要饭。一天转下来,比她当童养媳时打猪草、拾大粪都要走的路多,但能要到一碗糊糊,又比她当童养娘时打猪草、拾大粪更难的多。
那个年代,全国掀起了大炼钢铁热潮,二姨父每天在忙着和村民砸锅卖铁,二姨一天天地走在要饭的路上。
那年春天,天出奇地冷,原本夜晚必回的二姨没有回来,第二天一大早,二姨父沿路去找,在离村子十里远的一堆柴火垛前,二姨卷缩在那里,一手拿着磨光的打狗棍,一个胳膊上挎着那个他来到汪家时打猪草的竹筐,只是竹筐更破旧了一些,竹筐周身如二姨穿着的一身全是补丁的衣服一样,全是用布缝的补丁,二姨走了,她走在来时的路上……
二姨走了,背着地主成分的她饿死在要饭的路上,她走时没带走任何东西,唯一带走的是她悲剧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