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如约
原创: 11靖哥 松风煮茗AND竹雨谈诗 3月11日
同往年一样,家里又寄了头茬龙井给我,每次当我劝母亲不用把这么贵的头茬明前龙井寄给我,她总会笑着用半句普通话半句方言说“儿子,给你感受一下家里的春天。”虽然听着尴尬但却又是那么温暖。我难得的拿出了好久没用的茶壶,把水烧开,然后轻轻放下茶叶,茶叶在沸腾的水里翻滚,慢慢舒展开来,顿时一股清香在房间弥漫,轻啜一口,甘香不冽,龙井的清淡在饮下后,却弥于唇齿之间,似有太和之气。
感受了美妙的龙井,本能的想打个电话给母亲,然而电话却没有人接,虽然才晚上8点,但母亲应该已经睡了,茶乡的人在开茶之时都是早睡,为的就是在第二天赶早采茶,留住茶叶的那一股朝阳之气。
我的老家在浙江松阳,这是一个自古以来被称为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贫瘠之地,没有田,只有山,这给在农耕时期的松阳人带来了不少的困境。
然而每一个松阳人都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山是困境也是资源,早一辈松阳人发现松阳由于多山并且终年雨汽充足很适合茶叶种植,特别是龙井,松阳出产的龙井颜色清新,豆香浓郁,是龙井中的上品。于是早一辈松阳人开始种茶,制茶,贩茶。我家也不例外,从我记事开始,家里全靠那一片山的龙井养活,当了大半辈子的书生,以前对龙井没有什么感觉,相比龙井清新淡雅,我更喜欢雪碧可乐带来的刺激。后来或许是长大了,或许是人生阅历多了,我开始慢慢学会品尝龙井,龙井那股流于唇齿之间的太和之气让我慢慢爱上这个古老的东方饮品,我也开始慢慢去关注父母亲他们的生活,慢慢了解多了我才知道采茶叶并不是像我小时候以为的那么轻松。
每天当家里的公鸡开始叫的时候,母亲便要起来煮饭,一天的饭都要在早上煮好。煮好饭,接着泡壶茶,然后和我爸饭吃了就向茶叶山出发,由于茶叶山比较高,而且没有大路,父母亲只能走路去,往往他们去的时候天还没破晓,父母亲趁着微微光,当他们走到茶叶山的时候,太阳从东方才刚刚有点要吐出舌头,这时的龙井,露珠沾附在上面,伴着微微露出的太阳的精光,展示着它的饱满。
可以说是这些露珠养出了龙井甘冽,然而对于父母亲来说,露珠是希望也是令人痛苦的东西。三月的松阳,冬日的余威还未散去,南方特有的湿冷在露水的传递下蔓延全身,冻得人瑟瑟发抖,但父母亲们从来不停下他们采茶叶的手。
因为想要做出上好的茶叶,时间很关键,要抓紧把茶叶采完,才能尽早加工留住龙井那一口自然的清香。除了冷以外,还要接受手上传来的不适,每天都要机械性的重复采茶动作几万次,回到家时父母亲已是双臂都麻木,然而这时工作还远为结束。
父亲坐下喝口茶,母亲忙着生火,刚刚采龙井冻的手,现在却要接受高温的折磨,茶青在这里要接受洗礼,变成令人为之动容的龙井茶,父亲把刚采回来稍微晾干一点的茶叶倒入锅中,火候凭借多年的经验控制,茶叶在锅里用手翻,转,匀,动,多年来做茶叶的经验令父亲掌握的游刃有余,茶叶慢慢在锅里散发出龙井独特的清香。
因为多年的炒制,父亲的手上留下了许多被烫伤的疤痕,在这个机器横行的时代,我曾经建议父亲买台炒茶机来解放解放自己,因为手工炒实在是费事,每三万个芽头才能出一斤上好的龙井,但父亲每次都倔强的摇摇头,他说龙井如果用机器炒就没了它的精气,龙井和人一样也是不能急功近利的,诚然,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父亲的坚守却是一种信念,对好茶的信念。
或许漂泊是人生必经的舞台,如今在这个离家两千公里的地方,母亲的牵挂变成了每年如期而至的明前龙井。面对着这一杯家中的龙井,有一种淡淡的,思家之情,明天对于我们一家来说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父母亲们要继续他们一样的采茶生活,而我也要为了自己的明天奋斗,生活对于我们就像龙井,啜之淡然,咽之清怡,回味之尽太和无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