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报应
文/古槐
平子睡在果园，半夜里被一泡尿憋醒，急急忙忙爬起来，拉开果园的门，站在明晃晃的月光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刚刚进了果园，正准备偷摘平子苹果的林子，看见平子赤条条地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慌不择路，猛一转身，便从三丈的多高的土崖子上跌了下去。
平子撒完尿，依旧返回屋子，钻入被窝，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林子跌断了小腿，忍着剧痛也没敢出声，他沿着一条小路爬上来，捡了根棍子，拄着悄悄地回家了。
第二天，平子听到了林子住院的消息。
平子和林子是发小，一块儿玩大，尽管也知道林子有偷鸡摸狗的毛病，但他们还是村子里最好的朋友。平子不顾妻子的反对，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儿，专程去县城看望林子。
平子没钱，没给林子买贵重的礼物，只在医院门口的小餐馆里端了碟大肉和一碗排骨汤。平子觉得大肉是林子最喜欢吃的，排骨汤是伤了骨头后最好的补品。林子在平子面前也从不客气，只给自己的妻子盛了点，就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碟光碗净。
林子说自己的腿是摸黑下果袋从梯子上跌下来摔断的，平子对林子的话深信不疑。
伤骨动筋一百天哪！眼下苹果一斤三块多订给了客商，都卸了袋子，待过三五天红了，客商就要下地装箱上市，一年的收入全在这几天，可林子的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跌断了，唉……平子看出了林子的心事，便一口答应下来，和妻子一块帮林子卖苹果。林子听了，焦躁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苹果卖完没多少日子，林子出院回家了。林子杀了只鸡，带着老婆，提着酒，端着肉，一瘸一跛地来到平子家。那一夜，平子喝得酩酊大醉。林子没醉，在回家的路上，扔了拐杖。林子认为自己的这条腿就是平子弄断的，所以他狠狠地咬着牙，胸中的那一口恶气和秋风一道儿呼啸。
过了几个月，平子家那条就要出糟的大肥猪，突然卧在圈里不吃不喝了。平子慌忙请来兽医，兽医看了后摇着头说那条猪吃了老鼠药，没救了。那条猪果然死了，平子心疼，不忍心动手，就叫来了林子，让他拉到果园里，切割成几块，埋在果树下了。
转眼过了大年，平子要带着一家老小去丈母娘家住些日子，便把钥匙留给林子，托付林子没事的时候，去他家看看，以防丢失了东西。
林子觉得机会来了。林子知道平子父亲给平子留了几块银元和一个麝包，就锁在后屋的柜子里。于是，林子等到村子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动身了。林子是翻墙进去的，撬开门上和柜子上的锁子，顺利地将银元和麝包装进了口袋。出了门，林子想了想，又返回去，把整个屋子翻腾地乱七八糟。那一夜，风很大，零星的雪花像做贼似地，冷不防地飘在林子的脸上。
林子只把自家的门推开一道缝，便闪身钻了进去。林子老婆听见响动，知道林子回来了，匆忙拉亮了电灯。
“你怎么还没睡啊？”林子看见老婆和衣躺着，惊奇地问。
“等你呀！”
“等我干啥？”
“看你拿回来的东西。”
“哦。”林子凑过去，把口袋里的东西甩在老婆面前，得意地说：“看吧。”
林子老婆解开红布包，两手捏住底角一提，银元便就咣啷啷地倒在了炕头上。林子老婆拿起一个，两指掐着，用嘴一吹，快速放到耳边，便听到一声蚊鸣一般的脆响。林子老婆咧开嘴笑了，笑地林子心里甜丝丝的。
“那个红布里包的啥？”林子的老婆又将目光盯向另一个红布包问。
“麝包。”林子回答。
“麝包是啥？”
“麝包可是好东西，治风湿最好的药材。”
“咱家又没有人得风湿病，要那干啥。”
“你傻呀？这些年这玩艺最缺了，转个手就能卖好几万，比那十多个银元值钱多了。”
“啊！那让我看看。快点！”
“哦。”林子将红布一层一层打开，林子也不知打了多少层，里面露出拳头一般大小的肉团子来。
林子老婆拿起来，放在鼻尖上闻了下，马上放了回去说：“哎呀！味怎么这么大？”
“好东西嘛，没味咋行！”林子得意地说。
“那赶快包了，放在咱箱子底，别弄一屋子味，让外人明天闻见了。”
林子应允着，又重新包好，放在拐窑里的箱子底，然后两把脱去衣服，跳上炕，就钻到老婆的被窝里去了。
风弱了许多，雪花肆无忌惮地飘下来，覆盖了大地。
林子还在美梦中，却被老婆的呐喊声惊醒。林子翻坐起来，看见老婆捂着肚子在炕上呻吟，慌忙问：“怎么了？”
“肚子疼，可能要小产了。”
“啊！小产了！”林子惊愕地瞪大眼睛。林子很快缓过神来，迅速穿上衣服，跳下炕，开了门林子又呆住了，屋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仍然懒洋洋地下着。“雪都沒脚脖子深了，开三轮去医院怕不行了，怎么办呢？”
“给平子打电话吧，他赶着毛驴在丈母家，只有几里路，这阵子毛驴比三轮好使，不怕滑到沟里去，你让他拉我去镇卫生院，看能不能把这娃保住，快，快……”
“哦。”林子赶忙拨通了平子的电话，说完话，放下电话，便只会在脚地上兜圈子了。
不大一会功夫，平子就赶了过来，和林子把林子的老婆扶上驴车，一扬皮鞭便上路了。
镇上们卫生院刚刚上班，几个穿着白大卦的医生坐在大厅里聊天，看见两个雪人搀着一个雪人走进来，慌忙迎上来问：“怎么了？”
“肚子疼，可能小产。”林子回答。
“小产！”一个年龄稍大的医生扶住林子老婆，又回头嗅了嗅林子的衣服问：“你拿过麝香？”
“没，没有，我那里有那么贵重的东西。”林子说。
“没有吗？骗谁呢！你和病人身上都有麝香的味道，你不知道孕妇忌讳的就是麝香味吗？严重了会导致流产的。”
“不，不知，道。”林子情不自禁地偷看了下平子，发现平子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听了医生的话，林子的老婆突然抬起头，抓住林子的衣领，摇晃着哭喊：“这都是你造的孽哪！……”
2018年9月2日（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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