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邻胜亲人

——城市公寓楼群间

电梯门的开合如潮汐涨落，

十七层，我提着药袋低头；

对门老陈正弯腰，扫尽门前三寸雪，

扫帚柄上，还悬着半截未拆的膏药。

下雨了。

你晾在公共阳台的蓝布衫滴着水，

我晾的旧毛衣也微微洇开淡黄——

两件衣裳垂首相挨，像两代人未说出口的叮咛。

晾衣绳绷紧，风一吹，就轻轻颤动，

仿佛整栋楼，在呼吸之间，彼此支撑。

昨夜暴雨突至，水管爆裂。

你赤脚踩过积水，敲开我家门：

“王姨的血压计没电了，她手抖得按不住开关……”

我递上新电池，你转身又奔向六楼——

那里，独居的张老师正摸索着关不严的窗。

我们从不互称“叔叔”“阿姨”，

只唤名字，或一句“哎，刚熬的粥，盛一碗？”

粥碗沿上浮着薄油星，热气氤氲里，

照见你鬓角新添的霜，照见我指间微肿的关节——

原来衰老不是孤岛，是缓缓漫延的潮线，

而我们，是潮线之上，彼此伸出的岸。

子女的视频框亮在手机屏里：

“妈，下月一定回！”“爸，给您寄了按摩仪！”

信号满格，声音清亮，

可镜头之外，药盒堆叠的茶几，

和空荡厨房里，那口再没烧开过的铝锅……

静得能听见时间沉底的声响。

于是黄昏推门，总多带一把青菜；

于是换灯泡时，你踮脚扶梯，我托住你肘弯；

于是谁家门锁坏了，整栋楼的钥匙串都响起来——

叮当、叮当，

不是金属的冷音，

是心与心，在幽暗楼道里，

一次次校准同一把锁孔的温度。

近邻啊，并非血缘的余响，

而是时代断弦处，

我们以日常为丝，以守望为梭，

悄悄织就了——

另一重血脉。

作者简介：张永明，南昌陆军学院有线专业毕业，从军十七年。曾任某部教导员。荣立三等功一次。萍乡市诗词学会会员，诗人。都市头条认证编辑，美编会员、编辑。有著作《怡心集》、《闲吟集》和《浪花集》。部分作品在萍乡日报、都市头条、微信头条、新浪、网易、搜狐、滕信等网络媒体、萍乡诗词、凤凰池等杂志刊物发表。

一、编辑/文/张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