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多雪的冬天

 

雪片把天空裁成素绢

我们折下一枝酸枣杆——

霜为甲，刺作剑

瘦骨棱棱，像一句

不肯押韵的宣言

 

就让它作笔

 

雪原为笺，冰河为格

六角雪灯簇簇悬向穹巅

我们俯身

一划，一捺

写下：相信未来——

让滚烫的脉搏

在冰封的河面

烙下一道

不灭的

刻痕

 

枝尖划过新雪，轻颤

——冻土深处，种子的暗叹

指尖冰屑凝霜，亮得耀眼

心脏燃成红炉一点

 

我们把手伸进荒凉的口袋

掏出树籽、誓言

再加一小把比雪更白的月光

一并埋进岁月的罅隙

 

等第一阵春风——

柔软的解缚者

消融旧年的冬天

等第一枚嫩芽——

翠绿的邮戳

寄来未来的名片

 

如今，未来已抵达窗外——

山河卸下雪甲，灯火替星群守夜

高架的钢轨掠过平原

像另一枝更长的酸枣杆

把光的果实，结在每一座站台

当年埋下的树籽，早抽枝参天

恰是这枝笔，续写着岁月的信笺

 

光伏板翻起银鳞

替我们，把当年雪地的字迹

——拓印给永恒

 

而我，该为那枝削笔的酸枣杆

补写一行注脚：

 

写它凝霜的质地

如何在白茫茫的深渊

刻下一道不肯弯折的直线

写它带刺的风骨

如何在逝水的暗流

撑住一粒未凉的祈念

写我们隔着滔滔逝川回望

仍看见一截枯枝的侧影

斜斜挑起，年少的灯盏

 

雪上的笔画，并未被时光吹散——

它们落在每一粒新翻的泥土

长出春天

落在每一只赶路者的行囊

升起炊烟

落在今夜，我俯首案前

落笔成花

花又结果

果核里

藏着当年那枝酸枣杆的

——全部酸甜

 

如果你恰好抬头

会看见窗外那棵参天的大树

树干里嵌着一枚小小的刺

像暗红的印章——

作者简介:

别清河，媒体人。曾任《科技日报》社广东及港澳地区记者站站长等等。1970年代开始发表诗歌和小说散文等。后其笔锋转入职业记者的写作。近年，重回小说和诗歌散文写作，有数百首新诗散见于《人民日报》（云听），《新华网》，央广夜听，《中国诗歌网》和《中国诗人》等媒体以及多地出版的诗歌精选文集。根据其长篇小说改编的院线电影《我们的村庄》，已在浙江拍摄制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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