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
——致老同事、老同学、老战友
晨光在银杏叶上慢慢踱步,
像当年车间里飘落的铁屑,
像教室窗边浮游的粉笔灰,
像战壕口呵出的一团白雾——
都轻,都亮,都带着体温,
都消隐于同一片辽阔的晴空。
你守过炼钢炉前灼烫的刻度,
他伏在地质图上描画断层线,
她把教案写满三十八个春秋的讲台,
他在边防哨所数过七千二百颗星……
工装蓝、校服白、军装绿、农褂褐——
五湖四海的泥土,各自捧出一捧青苗;
没有谁长成参天栋梁,
却都把根,扎进时代的深壤。
如今,我们叫“老人家”。
不是退场的休止符,
是陶罐里温着的老酒,
是藤椅扶手上磨亮的弧光。
你阳台的茉莉又开了三茬,
他牵着柴犬绕湖走了七圈,
她给孙儿缝纽扣的手
仍稳如当年执的教鞭,
他蹲在菜畦里拔草,
脊背弯成一道谦和的桥……
鬓发似雪?那是云絮停驻的山岗;
额上沟壑?是春水走过旱田留下的印痕——
不深,不冷,只盛得下鸟鸣、茶烟与笑语。
昨夜小聚,酒未尽,话已稠:
“记得吗?那年暴雨抢修线路……”
“哪次期末考卷堆得比人高……”
“还有那封没寄出的家书……”
筷子停在半空,眼神忽然清亮如初——
原来青春从未走远,
它只是换了一副骨骼,
在皱纹里安营,
在慢下来的步调中列队,
在每一声“老张”“老李”“老班长”的呼唤里,
重新报到。
我们不是被岁月卸下的零件,
是终于松开扳手、合上教案、解下武装带后,
依然挺直腰杆的——人。
风过处,银杏叶翻飞如信笺,
上面没写功名,只印着:
平安。
在。
好。
作者简介:张永明,南昌陆军学院有线专业毕业,从军十七年。曾任某部教导员。荣立三等功一次。萍乡市诗词学会会员,诗人。都市头条认证编辑,美编会员、编辑。有著作《怡心集》、《闲吟集》和《浪花集》。部分作品在萍乡日报、都市头条、微信头条、新浪、网易、搜狐、滕信等网络媒体、萍乡诗词、凤凰池等杂志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