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清风就画鱼题诗专访济宁市书画研究会副会长、济宁市诗词学会副会长兼特约咨询杨士民。
清风:杨先生,您被誉为“济宁杨金鱼”,笔下游鱼兼具形神,而落款的诗词字句更如点睛之笔。许多观者好奇,您为何格外看重画鱼的题款?
杨士民:画鱼止于形,题款方显魂。鱼在中国文化里从不是单纯的水族,它藏着“有余”的期盼、“逍遥”的向往。笔墨绘出鱼的姿态,诗词才能道破鱼的心境与画的深意,让三尺宣纸变成有故事的江湖。就像我画锦鲤戏荷,不题款只是生灵相,题上“荷风送清香,鱼乐贺吉祥”,便把夏日生机与吉祥寓意都装了进去。
清风:您的题款既有古典诗句,也有自撰短句,选择时会遵循什么准则?
杨士民:核心是“画与诗合”。先看画面气象:若画群鱼悠游于清泉碧藻间,笔墨轻盈,便题杜甫“细雨鱼儿出”,那股湿润灵动的意境自然呼应;若画单尾鲤鱼逆水摆尾,笔触苍劲,就题“鱼跃龙门奔腾万里”,借诗句托出奋进之气。有时画面留白极多,仅几条鱼隐于墨色,我会学古人“以虚代实”,只题“鱼乐”二字,留足想象空间,让观者自己去品那水下的悠然。
清风:古人画鱼多题“鱼乐图”“九如图”,您的题款却常藏生活感悟,比如“每天快乐”“静心如水”,这是刻意的创新吗?
杨士民:是自然流露。我画鱼四十余年,早把对生活的理解融进了笔墨。有次画五条鱼绕着水草嬉戏,鳞光用藤黄轻染,像阳光碎在水面,当时正感念平凡日子的可贵,便题了“观鱼之美,静心如水”。艺术不该脱离生活,题款若只搬古书句,就成了无感情的符号。潘天寿先生题“雷婆头寿者”,齐白石先生只落“白石老人”,都是以最真的印记与画对话,我不过是把这份真化作了生活短句。
清风:技法与题款如何相互成就?比如您画鱼鳞的细腻笔触,会影响题款的选择吗?
杨士民:两者是骨与魂的关系。我画金鱼时,会用浓淡墨色勾出鳞片的层次,再以透明色彩晕染出琉璃般的光泽,这种精致灵动的画面,绝不能配粗犷的诗句,往往选“一双俪影逐青萍”这类清丽之句,笔墨与文字的质感才统一。反之,画鲶鱼用焦墨泼染躯干,线条朴拙,就题“水中情”三字,不用繁复辞藻,才衬得起那份厚重。曾有幅画我刻意留白不画水,只靠鱼鳍的弧度显流动感,题款便用“水面风波鱼不知”,既点出“无画处皆水”的巧思,又添了份超然心境。
清风:有没有题款反复斟酌的经历?
杨士民:去年画《秋池鱼戏图》,芦苇用枯笔扫出,鱼群从苇丛中游出,尾鳍笔触与芦苇相互渗透,满纸都是秋日的清寂与生机。起初想题“秋池鱼闹”,觉得“闹”字破了画面的静;又想题“独行”,可鱼是成群的;最后盯着鱼群隐入墨色的留白处,忽然想起“绿藻分开金在融”,“融”字正好配得上墨色与秋色交融的意境,才算定下来。好的题款,要让观者觉得“就该是这句”。
清风:对学画鱼的人,您在题款上有什么建议?
杨士民:先懂鱼,再懂诗,最后懂自己。多去池边看鱼,看它们逆水时的劲、闲游时的懒,笔墨才能有生气;多读唐宋题画诗,体会“锦鳞游泳万里程”背后的气象;最重要的是别跟风,哪怕起初只题“双鱼图”“春波鱼戏”,只要是真心感受,比硬搬名句强百倍。画鱼是与水中生灵对话,题款便是把这份对话说给观者听,真诚永远是最好的笔墨。
清风:最后想问问,您心中最理想的“画鱼题款”是什么模样?
杨士民:是“墨色浓淡间,诗心自在游”。画里有鱼的灵动,诗里有画的意境,观者能从笔墨见生灵,从题款见初心,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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