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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恩师秦德佐
文/赵庆熙
秦德佐老师是我们高中的语文教师,并且还担任我们高中一班的班主任。那是一九七二年春节刚过,我到江苏盐业技校高中班报到。“文革动乱”后刚复课时,原江苏盐业中等技术学校,办了两届初、高中班。一九七一年底我在徐圩盐场中学初中毕业(那年代还没有恢复秋季招生)后,本该直接分配工作,我父母看我年龄才十六岁,个头又小,怕我工作身体吃不消,就让我读高中,徐圩场中学那时没有高中班,所以就让我到猴嘴盐技校上高中。
他是我尊敬的师长
初见秦老师,给我们有一种和蔼可亲的亲近感,待人热情又不失威严。因为他既代我们语文课,又是我们的班主任,还兼学校团总支的负责人。所以在刚开学时班务活动、组织活动频繁些,接触中我们增加了对秦老师的了解。他是华东师范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就到刚组建的江苏盐业技校任教。他学识渊博,为人正直且酷爱教育事业,他对学生要求严格,对工作认真负责。因为我入学第一篇作文被他作为范文在班级阅读,我被推荐为班学习委员,不久还选为班级团小组长。这样我和秦老师接触就更加频繁了。
记得入学第一年清明前,学校组织学生徒步去花果山踏青,学生自带午餐。活动头天下午秦老师将我叫到办公室问我,去过花果山没有?我说我有亲戚住在大村,亲戚带我上过花果山,他说:“明天三个班一百八十学生,加上部份老师近两百人,走到花果山脚下就有七八公里路,到山边还要登山游玩,一定很渴,生水不能喝,你明天骑自行车先走,到十八盘边找一个农户家帮忙烧四桶开水,再请农户准备十几只碗,在路边放好,我带学生到那能及时喝上温开水。”他又说:“自行车你就骑我家的,你要准备十元钱,到时随便农户收吧,回来我将钱给你。”我忙答应可以,可他看我面色为难就问我有什么困难,我尴尬回答说我身上只有两元钱怕不够,秦老师急忙从口袋取出十钱交给我,接着轻声问我,家庭生活怎么样?我如实告诉他我父亲常年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家中兄妹六个(除大哥刚下放农场)只有母亲一个人上班,我上学每月家中给十二元钱,十元吃饭,二元零花钱,这个月我买了十元饭菜票,身上只剩下二元钱了。秦老师“噢”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去花果山踏青回校一星期后的一个下午,秦老师将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经学校领导研究决定,每月给我发放五元生活补助费用。我激动地对秦老师说:“感谢学校领导,感谢秦老师。”秦老师则严肃认真地说,学生有困难,学校帮助是应该的,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更应该把学习搞好,掌握更多本领,将来报答社会,同时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秦老师关怀我的生活,他更关注我的学习。那是入学第二学期的期中考,由于父亲旧病复发住在新浦盐场医院,家中母亲要上班,弟妹们小,无人护理,我在猴嘴读书,白天上课晚上骑自行车到新浦盐场医院看护父亲,那一次期中考几门功课成绩普遍下滑。一天下午课外活动,秦老师将我叫到办公室,态度严厉地批评我,放松学习,几门课程都不能让人满意,是什么原因?见我磨磨唧唧不正面回答他的问话,他更生气地训斥:“你是班级学习委员,理应成绩靠前,这次怎么回事,是不是认为自己有骄傲的资本了?”面对老师的严厉批评,我一时无言以对,无奈之下,只能将父亲住院一个多月,自己夜里要去陪护的事说出。秦老师听后一愣,忙问具体情况,我只能如实相告,并说父亲病情已稳定正逐渐好转,表示课程自己会迎头赶上。这时秦老师用手轻轻拍一下我的肩头说:“是老师错怪你了,不过这事你应该当时就向老师报告,老师会安排学习好的同学帮你整理课堂笔记,请相关老师利用空余时间做些课外辅导。”
接着的那个星期天,秦老师专门到盐场医院去看望我父亲,病情已经好转的父亲和秦老师聊得很开心。秦老师不住口称赞父亲生了个勤奋好学的好儿子,父亲则不停感谢秦老师在校对孩子的关怀和教育。分别时父亲还邀请秦老师放假抽空去家中做客。
他是我尊敬的长辈
事后父亲告诉我,他和秦老师交谈中得知,秦老师也是穷苦家庭出身,解放前逃过荒、要过饭,给人家打过短工,全国解放后靠勤工俭学读的书。他尝过贫穷的滋味,就现在他家日子也不宽裕,父亲过世早,没有收入的母亲跟着他一起生活,他爱人没有正式工作,在街道小厂做临时工,四个孩子都还小,在城里生活处处都花钱也不容易。父亲让我在校有空余时间多去他家看看,有什么重活也帮做点。
天气逐步变凉,周末我骑车回家拿生活费顺便带点过冬衣服,临回学校前,已经出院回家的父亲提着一个布袋交给我,让我回校给秦老师家送去,我一看,也就是些虾干、鱼干之类的,我答应着带上赶回学校。晚饭后我提着布袋将东西送到秦老师家,只见已年过六旬的秦奶(秦老师家我来过两次,对家中人都熟悉了)正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一针一线认真地锁着纽扣洞。我向秦奶奶问好,她一看是我就满脸慈祥地笑着对我说:“小赵来了,你看我老了,别的事也干不了,只能做些锁锁纽扣洞、糊糊火柴盒的小事。”是啊,老人家辛苦一辈子,劳动惯了,让她闲也闲不住。正在里屋辅导女儿秦霞、秦雯做作业的秦老师见我来了就出来问我父亲身体怎样。我说还行吧,老毛病了,过段时间就得复发一次。老师说也是,肺上的毛病主要靠平时营养,你们家生活挺困难,想彻底治愈也不容易。这时收拾完家务过来的师母彭姨见我提来布袋子里的鱼虾干说:“怎么又带这么多海干货,花这些钱干嘛?”我笑着说彭姨,这些都是我弟妹们逮的,没花一分钱,我们家这些不缺。一旁秦老师见我坐那没事就说:“庆熙你没事来帮老师裹烟卷。”说完他从室内搬出他自制的卷烟设备,还有商场买来的烟丝、裁好的薄纸片,他熟练地操作设备裹烟卷,我在一旁打下手。秦老师平时有抽烟习惯,他告诉我,自己自制的土烟卷不比商店买的中档烟差。一旁的彭姨打趣道:“高档烟你也抽不起,就这好歹将就着抽呗。”老师则颇为满足地应声:“就这挺好,就这挺好。”看着老师神情自若忙碌,我仿佛在家见到我的父亲默默地编竹篓、织网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不同的是,我的老师是解放初期国内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课堂上他以严谨的态度为我们传道、授业、解惑;在家中他又以简朴的形象给家中的孩子们树立榜样。
记得高中第二年暑假,秦老师受我父亲之邀,到徐圩盐场宣七圩我的家中做客。本来我放假在圩子做临时工,专门请了假到辛高圩接他,到家我见老师和父亲喝茶聊天,我就背着旋网,提着竹篓对老师说:“我去打几斤鱼来,中午给你们做下酒菜。”秦老师笑着说:“远吗?我和你一块去吧。”父亲笑着说:“就在圩子边上运盐河里,那里鱼还不少,你跟去转转,顺便帮庆熙提竹篓,我在家做午饭。”我在家东边的运盐河中不到一小时就用旋网打了几斤重鱼虾,有丁鱼、胖头鱼、沙光鱼及白虾,足够中午吃的了。秦老师笑着说:“你们这里吃鱼虾还真方便。”下午我继续在圩子里上班,在滩上盘盐,(就是用盐车将盐池边的盐推到河边盐廪上集中,便于盐船运走。)没一会秦老师从家中过来,看我推盐也笑着要试一试,我不放心,他说没事的,在台北盐场他干过。也真是这样,几百斤重的盐车,他推起来毫不吃力,这时候他不像一个老师,倒很像一个技术娴熟的盐滩工。
他是我事业上的引路人
一九七四年夏,我高中毕业了,我父亲也在那段时间病故了,由于病急走得突然,我当时没有及时告知秦老师。我下放农场后给老师去信说自己已经工作,并将家父已逝之事相告,毫无疑问地被老师批评一通,他在回信中对我说:“你的父亲是一个明白人,他文化不高,但是他明事理,教育子女很有一套,不善言辞而重身教,很具人格魅力,可惜走得早了。”信的最后秦老师还不忘叮嘱我,走上工作岗位了,无论干什么工作都要记住:自己是盐工后代,要正直做人、尽心做事,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为父母争光。还让我有困难找老师,他会尽力帮助的。
我牢记老师的教导,在农场几年,无论在什么岗位我都尽心尽力,做好领导交给的每一件事。我从农工开始,做过班长、排长、分场出纳、分场书记员,还被吸收为中共党员。这几年可以说是磨练意志、提高能力、积累经验的几年。工作之余我都及时地将我工作中取得的成绩向秦老师汇报。一九七九年底,我顶替母亲职回到盐场做盐工,专门带着女朋友晁代花到秦老师家拜访。当老师听我说有写小说的想法,他持积极支持态度,并传授一些写作应该把握的重点、掌握的技巧、怎么收集整理素材等,列出提纲,还专门带我到学校图书馆、资料室收集相关资料。那一次我从老师那里带回一大包资料,为我接下来创作提供很大的帮助。一年后,三十多万字的书稿完成,初稿形成后,秦老师专门让我先送给他看,我当然求之不得。他看完后还专门写信给我,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肯定了书稿是成功的,同时提出了修改的意见。特别是涉及农业技术方面老师希望我多征求专业人员意见。后来因为我工作变动,一直忙于事务,书稿就一直放在我书橱的最底层。
一九八三年六月,我被推荐参加江苏省委党校脱产学习两年招生考试,在市委党校复习备考期间,我知道秦老师已经调到省盐务局(那时候省盐务局在新浦办公)做宣传部长兼党校校长,我抽晚上专门去看望老师,秦老师听说我被推荐参加考试特别高兴,激动地对我说:“抓住这个难得机会,拼博半个月,争取考上。”他还热情鼓励我,你的基础好,只要发挥正常,就一定能够被录取。两个月后,我没有辜负老师的厚望,终于拿到了省委党校录取通知书。
两年党校匆匆结束,我回到新浦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到盐务局组织部报到,局领导马上谈话任命我为徐圩盐场党委副书记。我到宣传部向老师报告我的工作安排,他很为我高兴,当听说还有两件行李还在火车站,他马上借只平板车和我一起到火车站行李房去拉,我俩抬着箱子放到平板车上,老师问我怎么这么沉。我告诉他,这都是我学过的课本、记录本和买的参考资料。老师一听很开心说道:“你做得对,我在学校就告诉过你们,我们学过的课本,做过的记录不能丢,哪怕是一张记录稿都不要扔,那都是学习内容的重点,今后工作中随时都会用得上。”老师这种严谨的治学精神至今还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一九八六年底,我从徐圩盐场党委副书记调任灌西盐场党委副书记。那一年,江苏省盐业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成立,秦德佐老师任第一任会长(老师他时任江苏省盐务局党委宣传部长)。一九八七年春省盐业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召开年会,我是研究会成员。在会议空隙之间秦老师找到我说:“你是盐业系统的年轻干部,三十刚出头,要少说多干,多向老同志学习,多搞些调查研究,写点东西,这方面你擅长。”
老师的教诲我时刻牢记,那一年我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按老师的要求,深入基层调查研究,结合工作实际撰写调研文章六篇分别发表在《苏盐科技》、《连云港团讯》等刊物,两篇被收录在《江苏省盐业公司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研究论文选编》。其中《振兴江苏盐业必须以内涵为主扩大再生产》获连云港市人民政府颁发的第二次哲学社会科学三等奖。
一九八八年我调出盐业系统,但老师的教导仍然铭记在心,一九九零年我和同事合着的《青年思想政治工作新论》(我是副主编)获江苏省人民政府颁发的第三次哲学社会科学三等奖。一九九四年我撰写的养殖文蛤与沿海经济被香港《中华企业家》刊发,该文获连云港市第二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
一九九四年秦老师调任江苏盐业集团上海办事处主任,二零零一年秦老师退休住上海。
二零二二年八月八日我的恩师在上海逝世,享年八十一岁
我的恩师秦德佐永远活在我心中!
2024年12月28日写于南京江宁

作者简介:赵庆熙:本科学历,做过代课老师, 农场农工、盐场工人、搞过行政管理,公务员退休。 喜欢文学,先后在省市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数十篇,其中获奖文章十余篇,一九九0年与朋友合著《青年思想政治工作新论》,由海洋出版社出版,作者任副主编,获江苏省人民政府第三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 二0二五年六月由中国图书出版社出版专著《平凡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