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韵
李韵(1926—1986)
作者简介
李韵,泸县太伏镇人。出身贫寒,小学未毕业,拜师学中医,同时研习楹联,书法。16岁,先后到泸县粮管会、泸县政府任缮写。1944年,到小市久大盐业公司泸县运输处当文书。1945年春,到泸县县立女子中学任缮写。
抗战胜利后,李韵以对联、诗文等文艺形式,投身于反内战,反独裁,争取民主的革命活动,以"牛凡陀"为笔名,发表了《人力车夫之歌》、《三个月没发薪水》等诗文,揭露社会的黑暗。
1947年参加由地下党领导的泸县四校教师联合罢教斗争,被选为泸县四所学校的教员代表,向泸县政府请愿。罢教五天,取得胜利。 1949年夏,任泸县女中地下团支部副书记。12月,编辑出版了《闪电报》迎接泸州解放。
1950年初,参加了泸县征粮剿匪战斗。3月,回太伏镇,担任文教、民政助理员。后到泸州农校、宜宾农校任教。1953年,创作出剧本《人社以后》、朗诵诗《刘大胡子》、《王社长学文化》等,讴歌新中国的巨大变化。
1957年,因给当时的宜宾市委领导人张西挺提意见,被划为右派,受到降级、下放劳动的处理。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邦”后,李韵由宜宾农校调到泸州一中执教。任高中语文教师兼语文教研组组长。其间,李韵发奋创作,一副副楹联、一首首诗词相继被国内刊物选用。同时,还协助市政协筹办书画展,为"黄河碑林"书写诗词。1984年泸州一中八十年校庆,主编《泸州一中八十年校庆特刊》。
1986年春节前,李韵在泸县胡市镇现场撰嵌字联一副:平畴千里荡春风,年丰人寿;小康万户怀党泽,山高水长。
这副"小平长寿"嵌字联,在邓小平同志诞辰100周年之际,被邓小平故居陈列馆收藏。
1986年5月21日在泸州市诗书画院工作会议上,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终年六十岁。
李韵先生豁达豪放,刚正不阿。自学成才,是泸州著名的语文教师。先生工书法、楹联。有《李韵散文集》《李韵日记》传世。
四十年代后期的泸女中
李 韵
我一九四五年上期到泸县女中工作,一直到解放,整整五个年头。在这风云变幻的五年里,这所学校一直有着较浓厚的进步政治空气,可以说,我在这所学校工作的五年,也是我学习的五年,进步的五年。
回想起来,在国民党反动统治下的一些中学,象四十年代后期泸女中那样具有较浓厚的进步政治空气的学校,是为数不多的。这所学校四二年成立以后,一直就是王文思当校长。王办事干练,治校有方,力主男女平等,总的说来是比较开明的。他聘任的教师,必须是具有真才实学,作风正派,受学生欢迎的。这样的老师,那怕思想左倾一点,她也不大在意。在她任职期间,聘任的进步教师,省内的有邓虎章、朱抚季、赵其贤、何白李、晏正渊、邓公望、孙成忠;省外的有张玫、王璞、林举岱、佟苏丹、戴树仁等。在这些进步教师的影响下,学校的进步空气有很大起色。
一是师生能比较广泛地阅读进步的、革命的书报杂志。这些书报杂志,公开的有《新华日报》《民主报》《新民报》《新观察》等;半公开的有赵树理写的《李有才板话》《李家庄的变迁》,周而复写的《东北横断面》,地下党在香港出版的《文萃月刊》,以及翻译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报告文学《萍踪寄语》《震撼世界的十月》等;秘密的有重庆地下党编印的《挺进报》、翻译的《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等。上述这些半公开的、秘密的书报杂志,绝大部分都是由朱抚季、王璞等教师在直接或间接地传递。例如,《东北横断面》一书,我就是直接从朱老师那里借来的。书中有一段描写一个老贫农,土改中分得三十亩地时的兴奋情景,曾使我异常激动。
二是进步戏剧活动的蓬勃兴起。在远离县城六十多华里的镇子上,泸县中学、泸县女中,每届欢迎新同学,欢送毕业同学,都要演出大型话剧。在我到女中以前的两三年,女中先后演出了《古城怒吼》《战地之春》(歌剧)《北京人》《黄花曲》等,都是由王文芳老师导演的。从四五年到四七年,先后又由王文芳导演了《雷雨》,佟苏丹导演了《风雪夜归人》,张玫、王文芳导演了《金玉满堂》,张玫导演了《日出》。剧中的男角,全由女生扮演。如《雷雨》一剧中,高二班胡协灿饰演的周朴园,高五班任朝风饰演的鲁贵,高一班车锡华饰演二少爷,在《风雪夜归人》一剧中,高五班任俊明、魏文仪的饰演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演女角的,在《雷雨》一剧中,高三班童瑞华饰演的四凤,高五班王静槐饰演的繁漪,也都能曲尽其态,获得观众好评。
三是富有进步内容的纪念周讲演。那时学校规定每星期一上午要召集全校师生举行"纪念周"活动。别的许多中学生都借此进行反动宣传,女中却由教师轮流主讲,讲题自定。至今我还记忆犹新的是,四六年上期,朱抚季老师主讲的《五四运动的意义》,使同学们对五四运动有了一个新的理解。还有张玫教师讲的青年应该如何立志奋斗的问题。他结合讲题朗读了日本进步作家月岛武郎写的《与幼小者》其中有这样几句:(大意你们快快长大起来,长大起来吧,……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别害怕,只有无畏者的前面才有路。他读得感情沉重,听者无不动容。
此外,这些教师在教学上,教国文的,多不按课本教,而另选鲁迅的作品;教历史的教的虽是部颁教本,讲起来,观点却是全新的。教师的业余时间,不是和学生一起打球,就是写文章、下棋,或到长江里泛舟,极少有人去打麻将,而打麻将在当时的学校里可以说比比皆是。
最后附带说明一点,我十八岁到女中工作,在此以前,我读的小说全是些神怪剑侠之类,对现实政治,可说一无所知。只知道有国民党(因为它挂得有牌子)不知道有共产党。抗战胜利,有人吹蒋介石是民族英雄,我也找不出充分理由来否定,认为他提的"长期抗战"的口号,还是说对了的。这些糊涂观念,后来通过和上述那些进步教师的接触,阅读从他们那里借来的许多进步书刊,我才茅塞顿开,得以澄清;我才初步认识到国民党蒋介石如何反动,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如何进步。这些都为我后来参加地下团,解放以后积极投入征粮剿匪工作,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和我一样,学校很多女同学,也因为受到了那些进步教师的影响,早就倾向革命。泸县一解放,几乎所有在校学生,不是踊跃参军,就是在当地积极参加革命工作。至今,好些人都成为各条战线上的骨干。我认为,一个革命者,为革命敢于出生入死,冲锋陷阵,这无疑是值得称道的。但是象上面提到的那些进步教师,他们利用学校这个阵地,以多种方式向青年,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灌输革命思想,其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这在革命战争时期是如此,在和平建设时期更是如此。
一晃近四十年过去了,八年前我又回到这所学校工作。回想起在泸女中哪段时间的经历,虽然物质生活是艰苦的,(有时一连几个月不发薪水,穷到吃胡豆酱下饭),但精神生活却是充实的、健康的,同事之间、师生之间是团结友爱的。这主要是因为在彼此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标,在大家的思想感情上起着纽带的作用。在上述那些进步教师中,有许多是我的良师益友,如今一想起他们那种关心青年进步,奖掖后学向上的可贵精神,一种崇敬之情,怀旧之情,就不禁油然而生。
"瓦窑坝上同吟月,灌口滩头共听涛"。这是我前不久写给何白李、王立三两位在泸女中时期的老同志执教五十周年的七律诗中的两句,诗味虽不多,但一提起当年这段时期的生活,我就要情不自禁地吟味起来。
1984年12月泸州一中八十周年校庆原泸县女子中学师生留影。
二排右起一李韵(本文作者)、二枉廷弼、三赵其贤、四王文思(泸女中校长)、五朱抚季、六何白李、七王文芳
(本文选自《李韵散文集》,载泸州一中《八十周年校庆特刊》、蓝集明《泸州一中校史稿》)
李韵手迹(楊世华收藏)
编辑 /蓝集明
2025年12月14日于庆悟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