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解读赏析马学林10首同名诗词《赞生命的燃点中30位思想巨匠人物之十九普鲁斯特》
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2025年12月11日
暗室星穹:马学林诗词中的普鲁斯特诗学图景
一、引言:跨时空的精神对话
中国著名诗人马学林先生以十首同名诗词致敬马塞尔·普鲁斯特,这本身就是一场跨越东西方文化界限的精神对话。普鲁斯特,这位终身与疾病抗争的法国小说家,以其七卷本《追忆似水年华》构筑了现代文学史上最辉煌的意识流殿堂;而马学林先生则以其深厚的中国古典诗词功底,用七律、五律、山花子、临江仙等多种传统形式,为这位西方文学巨匠绘制了一幅诗意的精神肖像。这种跨越时空与文化的美学对话,不仅展现了普鲁斯特思想的普世价值,更彰显了中国传统诗学强大的诠释能力和现代生命力。
二、疾病与创作:囚室中的永恒星辉
1、马学林先生敏锐地捕捉到普鲁斯特创作生涯中最核心的悖论:疾病囚禁了身体,却解放了灵魂。“病榻支离筑史诗”(七律·四支韵)、“病躯铸就峥嵘塔”(七律·一先韵)——在这些诗句中,疾病不再是单纯的苦难,而转化为一种特殊的创作条件。普鲁斯特因哮喘而长期卧病,几乎与世隔绝,但正是这种“幽居囚病躯”(五律·七虞韵)的状态,使他得以“闭门蓄瓣久含盈”(七律·八庚韵),在时间的沉淀中酝酿出文学的奇迹。
2、“暗室忽逢旧友到,涌春田”(山花子)这一意象极为精妙。普鲁斯特的创作往往始于一个微小的感官触发:玛德琳蛋糕蘸茶的味道的感觉,勺子的叮当声……这些看似平凡的瞬间,却如“旧友”般突然造访,开启了记忆的洪流。马学林先生用“涌春田”三个字,既表达了这种记忆涌现的蓬勃生命力,又暗合了中国古典诗学中“春”所象征的生机与复苏。
3、“永夜幽居燃碎忆”(临江仙)中的“燃”字尤为传神。普鲁斯特的记忆不是简单的回忆,而是通过艺术创造重新点燃生命经验的碎片,使其在文学中获得永恒。这种“燃”既是精神的燃烧,也是创作的燃烧,与“生命的燃点”这一总主题完美呼应。
三、时间哲学:逝水中的永恒琥珀
1、普鲁斯特的时间哲学是其思想的核心。他认为真正的时间不是线性的物理时间,而是通过非自主记忆重新获得的心理时间。马学林先生对此有深刻把握:“追忆心河逝水眠,灵光乍破永恒妍”(七律·一先韵)。这里的“心河”既是普鲁斯特笔下流淌的记忆长河,也是中国古典诗词中常见的“逝者如斯夫”的时间意象。但普鲁斯特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能在“逝水”中发现“永恒”,在流动中捕捉不变的本质。
2、“逝水握沙终散落,闭门蓄瓣久含盈”(七律·八庚韵),这一对仗工整的诗句,巧妙地对比了两种时间体验:物理时间的徒劳(握沙终散)与心理时间的丰盈(蓄瓣含盈)。普鲁斯特通过艺术创作,将那些看似消逝的时光转化为“书成琥珀暗香赢”(同前)——琥珀这一意象绝妙地象征了时间在艺术中的凝固与永恒化。
3、在《翻香令》中,马学林先生写道:“深帷焚烬旧韶光。倚偎世界溯光茫。”这里的“焚烬”并非毁灭,而是如同炼金术般的精神提炼过程。普鲁斯特正是在回忆的灰烬中,提炼出生命的黄金。而“溯光茫”则指向他逆时间之流而上的精神探索,在过去的微光中寻找照亮现在的永恒光芒。
四、意象系统:普鲁斯特诗学的中国转化
1、马学林先生诗词最令人称道之处,在于他用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系统,精准地传达了普鲁斯特文学世界的核心意象。
2、 玛德琳蛋糕与天鹅颈曲
“玛德琳糕梦里翩”(七律·一先韵)、“天鹅曲颈波涛戏”(同前)——这两个普鲁斯特的标志性意象,在马学林先生笔下获得了新的诗意维度。玛德琳蛋糕作为非自主记忆的触发器,在诗中与“梦里翩”结合,强调了记忆涌现时那种轻盈而不可捉摸的特质。而天鹅颈的曲线,则成为普鲁斯特优美句法和曲折意识的视觉象征,“漾微漪”(七律·四支韵)的描写更增添了动态的韵律感。
3、帘幕与暗室
“暗雾千层窥本质”(七律·一先韵)、“千层帘幕藏真谛”(七律·四支韵)。帘幕意象在十首诗词中反复出现,象征着普鲁斯特作品中层层叠叠的记忆、感知和意义。与“暗室”、“幽帷”、“病帷”等空间意象相结合,共同构筑了一个既是物理空间又是心理空间的创作场所。“星辉透入逝山川”(临江仙)则暗示,正是在这暗室的最深处,才能窥见最璀璨的精神星辉。
4、茧与丝
“时光封茧字丝连”(山花子)、“漫把浮光蚕作茧”(临江仙)。“茧”的意象既暗示了普鲁斯特与世隔绝的创作状态,也象征了艺术作品如何从时间之丝中编织而成。在中国文化中,蚕吐丝作茧自缚,但最终破茧成蝶;这正好对应了普鲁斯特通过自我封闭完成精神超越的创作历程。“知觉抽丝,浮光织锦”(念奴娇)更是直接将创作过程比作纺织,将碎片化的感知编织成完整的艺术图景。
五、记忆考古学:微观知觉的宏大宇宙
1、普鲁斯特的创作方法被形容为一种“记忆考古学”,他从最微小的感官细节出发,挖掘出整个心理世界的地质层。马学林先生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对此有精到的理解:“纤微知觉在灯燃”(山花子),记忆的火焰由最纤细的知觉点燃。“糕痕温永夜”(五律·六麻韵)中的“糕痕”二字,既指玛德琳蛋糕的痕迹,也象征着记忆在心灵留下的印记,这些微小的痕迹却能温暖整个漫漫长夜。
2、“一瞥灵光万古垂”(七律·四支韵)抓住了普鲁斯特“灵光乍现”的本质。这种记忆不是有意回忆的结果,而是在不经意间突然涌现的完整过去。马学林先生用“一瞥”强调其短暂性,用“万古垂”强调其永恒价值,这种张力正是普鲁斯特时间体验的核心。
3、在《念奴娇》中,这种微观与宏观的辩证达到了高潮:“暗室长燃星象耀,烬里银河多转。”从暗室中的一点星火,到整个银河的旋转;从玛德琳蛋糕的碎屑,到整个人类经验的宇宙,这正是普鲁斯特艺术的魔力所在。马学林先生用“碎羽深勾篆”来形容这一过程,“篆”既指篆刻般的深刻记忆,也暗含中国书法艺术中线条的力量,将微小细节升华为永恒形式。
六、孤独与永恒:病榻上的精神远征
1、“病榻浮槎游太古”(念奴娇)——浮槎是中国神话中往来于天河的木筏,马学林先生以此比喻普鲁斯特在病榻上的精神漫游。这位身体虚弱的作家,通过记忆和想象,进行着跨越时空的远征。“游太古”不仅指回到个人记忆的深处,更暗示了普鲁斯特对人性永恒本质的探索。
2、“卷底驻春嘉”(五律·六麻韵)中的“春嘉”二字意味深长。普鲁斯特的作品虽然充满了对失去时光的哀悼,但最终指向的是艺术拯救的可能,是在文学中获得“永恒的春天”。“孤灯绘美图”(五律·七虞韵)——这盏孤灯既是普鲁斯特写作时的真实照明,也是他在人类精神黑暗中点燃的美学之光。
3、“风烟俱静处,一卷立人寰”(临江仙)。在这对句的结尾,马学林先生达到了对普鲁斯特精神的最高礼赞。当一切尘世的纷扰都沉寂下来,只有这一卷书稿巍然屹立,成为人类精神的丰碑。这不仅是对《追忆似水年华》的评价,也是对所有伟大艺术作品永恒价值的肯定。
七、诗学形式的创造性转化
1、马学林先生对传统诗词形式的运用,本身就构成了对普鲁斯特诗学的创造性诠释。七律的严谨格律对应普鲁斯特作品中精密的结构;五律的简洁凝练捕捉了普鲁斯特那些瞬间的顿悟;而词的长短句变化,则呼应了意识流的起伏波动。
2、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翻香令》这个词牌的选择。“翻香令”原为苏轼创制,多写闺情离思,马学林先生却用来书写普鲁斯特的记忆哲学,实现了词牌本意与创作内容之间的创造性张力。“倚偎世界溯光茫”中的“倚偎”一词,既保留了原词牌的柔情,又赋予了新的哲学深度——记忆是对世界的亲密拥抱,是对时光的温柔回溯。
3、在押韵和平仄的处理上,马学林先生也显示出高超的技巧。如“暗雾千层窥本质,明霞一抹示深诠”(七律·一先韵)中,“本质”与“深诠”的对仗,不仅形式上工整,意义上也层层递进,从“窥”到“示”,从“雾”到“霞”,从“暗”到“明”,完整呈现了普鲁斯特从现象到本质的认知过程。
八、普鲁斯特精神的中国诗学镜像
1、马学林先生这组诗词的意义,不仅在于对普鲁斯特的准确解读,更在于构建了普鲁斯特精神的中国诗学镜像。通过中国古典诗歌的美学范畴,如“意境”、“气象”、“韵味”等,重新诠释了普鲁斯特的现代性体验。
2、“意境”的营造在《临江仙》中尤为突出:“病帷深锁月,心域自生莲。”物理空间的封闭(深锁月)与心理空间的开放(自生莲)形成强烈对比,创造出“境生象外”的艺术效果。普鲁斯特的暗室既是现实的囚牢,又是精神的莲花池——这一意象融合了佛教的清净与中国诗学的空灵。
3、“气象”的宏大在《念奴娇》中展现:“幽帷深锁,此时光暗涌,星尘零乱。”开篇即有吞吐宇宙的气象,将普鲁斯特的卧室与整个时空连续体联系起来。这种从小空间见大宇宙的写法,既是中国古典诗歌的常见手法,也是普鲁斯特小说的结构特征。
4、“韵味”的悠长体现在所有诗词的结尾:“绽放奇文万古坚”、“一卷立人寰”、“永恒凝视人现”……这些结句都留有深长的余韵,让普鲁斯特的精神力量在诗句结束后继续回荡,正如《追忆似水年华》的阅读体验,合卷之后,余音绕梁。
九、结语:暗室中的星穹图景
1、马学林先生这十首诗词,如同十扇不同的窗户,让我们窥见普鲁斯特精神世界的不同侧面。这些诗词本身也构成了一座中国诗学的“普鲁斯特大教堂”,在其中,东西方美学得以对话,传统与现代得以融合,个人病痛与人类永恒得以和解。
2、普鲁斯特曾写道:“真正的发现之旅不在于寻找新风景,而在于拥有新的眼睛。”马学林先生正是用中国古典诗歌这双“新的眼睛”,重新发现了普鲁斯特。在这组诗词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马学林先生对普鲁斯特的深刻理解,更是两种伟大文化传统在最高精神层面的相遇与交融。
3、“暗光星子缀帘霜”(翻香令)——在普鲁斯特的暗室中,在记忆的帘幕上,那些星子般闪耀的瞬间,经马学林先生的诗笔点染,已成为跨越文化和时间的永恒星光。这组诗词本身,也如同那些星子,在中国传统诗学的天幕上,为普鲁斯特这颗西方文学的巨星,找到了一个独特而璀璨的位置。
4、正如普鲁斯特通过艺术战胜了时间,马学林先生先生通过这组诗词,也让普鲁斯特在中国文化的语境中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这不仅是批评,更是创造;不仅是致敬,更是对话;不仅是解读,更是延伸。在这暗室星穹的诗意图景中,我们看到了人类精神永恒的燃点——那在疾病、孤独、遗忘的黑暗中,依然倔强闪烁的创造之光。
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2025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