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窗时，总能看见你鬓角新添的霜白，像那年故乡初冬第一场薄雪，悄无声息落在屋顶上，连风都不忍吹散。记得二十岁并肩走在海拉尔的河堤，你说日子会像莫日格勒河的流水，绵长又热闹，那时我们总嫌时光走得太慢，盼着快点长大，盼着远方的风景能撞进眼底。

       如今才懂，所谓时光，原是藏在细节里的减法。你不再轻易提起年轻时骑马跨草原的意气，我也渐渐习惯在爬楼梯时放慢脚步。曾经能彻夜聊天的夜晚，变成了坐在沙发上静静看一盏灯，偶尔交换一句：今天的茶有点淡。衣柜里的衣服越换越素雅，抽屉里的老花镜换了一副又一副，连记忆都开始选择性停留，清晰记得你初见时白衬衫的纯净，却想不起昨天是否给窗台上的长寿花浇了水。

       小区里的一叶梅黄了又落，我们看着楼下的孩子从蹒跚学步到背着书包上学，就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在岁月里跌跌撞撞。偶尔翻出旧照片，你指着照片里留着爆炸头的小伙笑我，那时真瘦，我却盯着你彼时浓密的黑发，忽然红了眼眶。原来变老从不是一瞬间的事，是眼角的纹路慢慢堆成沟壑，是握住的手不再有力，是话到嘴边却发现许多往事早已无从说起。

       常常在深夜醒来，听着你均匀的呼吸声，忽然就生出几分迷茫。未来的路还剩多长？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记不清？冬天越来越冷，我开始害怕寒风，害怕生病，害怕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会随着时光一起消散。可每当你把温热的牛奶递到我手里，轻声说：别怕有我呢，又觉得所有的迷茫都变得柔软。或许变老本就是一场慢慢告别的旅程，重要的不是路有多远，而是身边始终有那个陪你看尽风景的人。

       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像我们走过的那些路。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磕磕绊绊的忙碌，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只有日复一日的陪伴。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忘了很多事，但一定不会忘记，曾在最好的年华里相遇，曾一起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彼此生命里最珍贵的回忆。时光慢慢走，我们慢慢老，那些淡淡的忧伤，那些对未来的迷茫，终究会被岁月酿成温柔的回味，藏在每一个相视一笑的清晨与黄昏，留一半清醒也留一半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