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高地一一狮形山

文/周绿森 诵/雪花飞舞

       故乡之标，必蕴入骨之暖。于余而言，这份暖意，尽凝于狮形山之轮廓。其非名山大川之张扬，然以一身巍峨温润，为湘祁中一隅之厚重依靠，更成余一生回望里，最明晰之精神原乡。狮形山，此乡人称“高地”者，藏四时流转之诗意，载家族传承之密码，更纳余年少之向往、暮年之眷恋。

       读懂狮形山，乃垂髫眼中望不透之苍翠。彼时总觉，山为天地间最磅礴之存在，稳稳矗立于村墟尽头，若蛰伏雄狮，守护山下炊烟袅袅之家园。山名“狮形”，恰如其分。主峰隆起若狮首，两侧山脊绵延似狮身，远眺之，竟有几分蓄势待发之雄姿。登高远眺，方知“高峻巍峨”四字非虚。其拔地而起，凌驾周遭丘壑之上，立山顶极目，足下是叠叠绿浪，远方是错落田垄，纵天边流云，亦似近在咫尺，抬手可揽。

      狮形山之四季，从不使人觉单调。春归山间，最先苏醒者，乃漫山草木。枯槁一冬之枝桠，抽嫩黄新芽，未几便织就一片浓绿。山间野花亦不甘示弱，杜鹃殷红似火，野菊明黄如金，更有不知名小花，星罗棋布于草丛石缝间，风过处，暗香浮动，沁人心脾。此时山林，为禽鸟之乐园。麻雀枝头啁啾，画眉林间婉转，偶闻啄木鸟笃笃啄木之声，清越鸟鸣与拂面春风交织，成春日最动人之乐章。行于山间小径，足下是松软腐叶，鼻尖是草木清气，连呼吸都觉轻快，恍若整个人皆被春日生机裹挟，浑身充盈力量。

      夏时狮形山，乃天然避暑秘境。茂林遮天蔽日，日光穿枝叶缝隙洒落，于地投斑驳光影。山间溪流潺潺，水质清冽甘醇，掬一捧入口，暑热立消。蝉鸣为夏日山林之主旋律，此起彼伏间，藏最纯粹之夏日记忆。儿时，常与玩伴入山，或于树荫下追逐嬉戏，或沿溪水捉鱼摸虾，倦则卧于巨石之上，听蝉鸣阵阵，看云卷云舒，任清风拂颊，那份惬意自在，长大后再难寻觅。此时狮形山，褪去春日鲜嫩，添几分厚重浓绿，每片叶皆饱含生机，每缕风皆携凉意，成乡人避暑之首选。

      秋日狮形山，染一层温暖之色。枫叶流丹，银杏铺金，杂木林中木叶渐成橙红、浅褐，层林尽染，五彩斑斓，宛如一幅绚丽油画。秋风乍起，落叶纷飞，铺满山间小径，踏之沙沙作响，似在诉说岁月故事。山间野果亦已成熟，山楂殷红，葡萄紫莹，缀于枝头，引人垂涎。此时山林，少夏日之喧闹，多秋日之静谧，行于其间，可清晰闻己足音，及风吹木叶之声。偶有禽鸟自头顶掠过，遗几声清啼，更显山林幽寂。立山顶望漫山秋色，心胸豁然开朗，万般烦忧皆被此景驱散。

       冬月狮形山，多几分素雅沉静。若逢降雪，整山银装素裹，白雪覆顶、覆枝、覆石梯，天地一白，宛如仙境。此时山林格外静谧，不闻鸟鸣，不见蝉声，唯闻雪花簌簌飘落，及偶有风吹树梢之声。行于雪后山间，积雪咯吱作响，抬眼望去，白雪皑皑之山峰映日生辉，美得令人屏息。纵使无雪，冬日狮形山亦自有韵味，褪去繁华枝叶，树木枝干愈发清晰，线条苍劲有力，尽显别样风骨。此时狮形山，少四季其他时候之生机热闹，却添几分沉稳厚重，若历经沧桑之老者，静静诉说岁月过往。

      狮形山之所以为故乡精神高地，非唯其自然风光，更因其承载家族记忆与文脉底蕴。山间深处，藏曾氏祖山一处，清代名臣曾国藩之姑母长眠于此，此亦狮形山闻名遐迩之要因。远眺之，姑坟隐于绿树掩映间，庄严肃穆。墓冢修建极为精致，用料考究，工艺精湛，墓身之上，画龙雕凤，栩栩如生，所刻鲯鳞，恍若欲挣脱石身，振翅向云端而去。通往姑坟之石梯，层层递递，沿山势蜿蜒而上，每级石阶皆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圆润，承载无数后人祭拜之足迹。立石梯之上，环顾四周，山林幽静，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令人不由心生敬畏。

       每逢清明，便是狮形山最热闹之时。此日，曾氏后人自四方汇聚，祭拜先祖。山间铳声轰鸣，响彻山谷，彩旗迎风招展，于翠绿山林间格外醒目。祭扫队伍浩浩荡荡，沿石梯缓缓而上，众人手持祭品，神情肃穆，一步步迈向姑坟，寄寓对先祖之缅怀敬意。空气中弥漫香火气息，夹杂草木清香，热闹而不失庄重。此时狮形山，不复平日幽静秘境之态，而成承载家族亲情与传承之圣地。观浩浩祭扫队伍，听震耳铳声，心中不由感慨，正是这份对先祖之敬畏缅怀，使家族文脉得以延续，让狮形山之意义愈发厚重。

      余生于狮形山下，长于狮形山旁，此山早已融入骨血。儿时，常缠大人讲狮形山故事，讲曾氏姑坟传说，那些故事里，藏故乡历史，亦藏家族记忆。闲暇时，总爱攀狮形山，或坐山顶望远方，听远方火车汽笛的震耳鸣叫，或沿山间小径漫步，感受山林气息，汲取自然力量。在狮形山陪伴下，余渐渐长大，自懵懂孩童长成心怀梦想之少年。受此山熏陶，蒙文脉滋养，余自幼便对读书写字兴致浓厚，常于山间树荫下读书，于溪水旁吟诗作对。每当文思枯竭，只要步入狮形山，感受山林生机静谧，灵感便源源不断涌来，平日绞尽脑汁不得之词句，恍若一瞬便清晰浮现于脑海。

      今时今日，余虽早已离乡，赴远方打拼，然狮形山之模样，始终清晰印于脑海。每当疲惫迷茫，只要忆起狮形山之巍峨苍翠，忆起山间鸟鸣花香，忆起清明铳声旗帜，心中便生几分力量。狮形山，非仅一山而已，更是余心中精神支柱，永恒之故乡高地。它以四季流转之诗意，滋养余心灵；以厚重文脉底蕴，指引余方向；以温暖家族记忆，慰藉余乡愁。

      闲暇之际，余总爱归故乡，再攀一次狮形山。沿熟悉石梯缓缓而上，感受山林气息，恍若重回年少时光。立山顶望山下熟悉村庄，望漫山草木，心中满是眷恋感慨。狮形山，此故乡高地，藏余最珍贵回忆，纳余最深沉乡愁，更系余一生牵挂。它就像一位默默守护之老者，见证岁月变迁，亦见证余之成长蜕变。无论余行多远，狮形山永远是心中最暖港湾，永远是魂牵梦萦之故乡高地。

作者简介:

周绿森，笔名绿野，湖南衡阳祁东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在双桥镇中学担任校长，后调到白地市镇学区担任主管普教副主任。于2015年6月退休。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老年人》杂志通讯员，《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朗诵：雪花飞舞 退休，喜爱朗诵，用心体会文字，用声音诠释文字，让文字乘着声音的翅膀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