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乡干
当了几年老师后,乡里知道我喜欢舞文弄墨的,就让我去搞新闻搞文字,算是换了一个赛道。
乡虽然偏僻,但毕竟是一级党委政府,农业生产、乡镇企业发展、计划生育、义务教育、农业税收取等各方面的事情还是很纷繁复杂的。特别是作为山区乡,三农问题很多,任务很重。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各个村都要跑到,发现先进典型和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写稿或者摄像,报送给各级新闻单位。于是,每天在乡食堂早饭后,我就骑着自行车跑村子。远点的村得十几里山路,路上就得一个多小时,到村里先找到村书记了解情况,再去找村民座谈、看现场、拍镜头、做记录,一圈下来怎么也得十二点以后了。村书记说,你回去食堂也没饭了,跟我家里去吃吧。我也不客气,跟着就去,村书记路过小卖店总想买点香肠啥的,我说啥也不用,嫂子做啥咱吃啥。到了家里,书记嫂子一个劲地说书记,人家周干事为咱忙活了半天,你也不早点说,也准备点好吃的。我说嫂子,不见外的,家里有啥就吃啥啊。书记还想倒酒,我说,白搭,下午还得赶回乡里写稿子,今天早晚得报出去。从此,我开始了走到哪吃到哪的文字时光。
在乡里工作时间久了,几十个同事都熟络起来,好多遗闻轶事也传到耳朵里,老胥算是个典型。当时老胥四十多岁,还是中层副职,一幅焉焉的、不很上进的样子。一天中午,老胥午饭后刚刚躺下睡着,老家村里的表弟老樊敲宿舍门来找他,说托他买两袋好复合肥。老胥正睡得迷迷瞪瞪,顺口问了句,“你吃饭了吗”,老樊也是实在,说,“还没吃呢”。老胥想到食堂关门了,哪里去弄饭,有点烦,冒了句,“都一点多了还没吃饭,谁信啊”,老樊竟说,“真没吃啊”。老胥没辙了,领着老樊去街上小饭店吃了饭,又顶着大太阳去买了两袋化肥,这才打发走表弟。老家的麻烦事情多,老胥就把家搬到乡大院里,尽管只有两间宿舍,但也够用了。过了几天,一家人正在吃饭,有人敲门,还是表弟老樊,这次是为了儿子打架被派出所拘留。正是饭点,先拉老樊坐下吃饭。毕竟在家里,老胥随便问了句,“表弟,你还喝点吗”。正常人一听就是不真心让喝酒,会说,“喝也行,不喝也行”,接下来台词会是“那就吃饭,下一回咱再喝”。怎奈老樊却不按常规出牌,说,“喝也行,不喝也不行”。老胥一惊,没办法了,只能开酒。
乡里的惯例,过年后正月初七上班到十五,农村还没过完年,天寒地冻的,各方面工作也没大展开,就每天晚上乡领导轮流请吃饭,我们几个小青年都要参加,主要是帮着炒菜、端菜、满酒、倒茶,喝得有点高的我们负责送回家。书记、乡长说,大院里每位乡领导家咱们都到,不扩大范围;都不能喝多,谁也不准拿东西,几个小青年工资低,光跟着干点活、吃饭,不准回请,约法三章啊。跟着吃了好几顿,乡农水站站长老石看到我们几个小青年能天天跟着领导,很是羡慕。其实老石工作表现非常突出,群众威信也高,书记、乡长夸过他好几次,已经列为提拔人选,我们跟着领导不便透漏给他。过了正月十五,老石找到书记,说,“家里几个大瓮搬不动,想请领导们下午下班后帮忙去抬一抬”。书记一愣,“还有这样的活啊,行,周干事几个小青年也跟着啊。”下午到了老石家,院子里真有一个大瓮,还真是死沉死沉的,书记乡长带头,十来个人齐上阵,颤微微地把大瓮抬到院角的棚子里,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书记说,老石,干完了都回去啊。老石说,还有呢,在里间屋呢。结果一打开房门,一桌酒菜已经摆好,书记严肃地说,“老石,你这是搞的哪一出啊”。一看有点尴尬,乡长急忙圆场,“书记,大瓮咱也抬了,吃老石一顿饭,工钱咱就不要他的了”。大家都笑起来。
2025年11月13日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周光天,山东济南人,公职律师,敬业乐文,作品散见于《大众日报》《当代教育》《齐鲁文学》《都市头条》等报刊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