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过需辨，留一份人性的温度与宽容

                       文/韩寒（江苏）

当反腐倡廉的钟声敲响，每一位违纪违法官员的落马，总能掀起舆论场的轩然大波。谴责的声浪汹涌而来，“贪腐分子”“千古罪人”的标签被牢牢贴在他们身上，过往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伪装，曾经的付出与功绩被全盘否定，只剩下被放大的过错与罪恶。可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单色画布，人生也从来不是一条直线到底的轨迹。那些被查处的官员，或许最终背离了初心、触犯了法纪，但许多人也曾怀揣着滚烫的理想，在岗位上深耕细作，为一方百姓、一地发展倾注过心血与汗水。法理的惩处不容姑息，但在理性批判的同时，我们不妨少一份片面的苛责，多一份客观的理解与宽容，在功过之间，看清人性的复杂，留存一份对过往付出的尊重。

回望许多落马官员的人生轨迹，起点往往满是赤诚与热血。他们中不乏从田间地头走出来的基层干部，踩着泥泞的土路，挨家挨户走访村民，把村民的急难愁盼记在笔记本上，也刻在心里。曾有一位落马的乡镇党委书记，早年在偏远山村任职时，那里交通闭塞、产业凋零，村民们守着贫瘠的土地勉强糊口。他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牵头修路，没有资金就跑部门、找企业，没有人力就带头上阵，白天顶着烈日丈量路线、协调征地，晚上坐在煤油灯下研究方案、安抚村民情绪。整整两年，他晒得黝黑，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终于打通了那条连接外界的公路。路通那天，村民们自发地敲锣打鼓，捧着自家种的瓜果送到乡政府，眼里的感激藏都藏不住。那时的他，心中装着百姓，肩上扛着责任，用脚步丈量着民情，用实干诠释着“为人民服务”的初心，那些实实在在的改变，那些村民们的口碑，都是他曾经为人民付出的铁证，不该因为后来的失足，就被彻底抹去。

还有些官员，曾在专业领域发光发热，用能力与担当推动着民生事业的发展。一位曾主管医疗的落马官员，在任期间，恰逢医疗资源分配不均、基层群众看病难的困境。他力排众议，推动医疗体制改革，牵头建设基层卫生服务中心，让村民在家门口就能看上病；他协调优质医院与基层医院结对帮扶，让优秀医生下沉基层，提升基层医疗水平；他推动药品集中采购，降低群众用药成本，让普通百姓也能吃得起好药。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泡在医院、基层卫生服务中心，调研情况、解决问题，常常忙到深夜才回家，甚至因为过度劳累引发重病，住院期间还在病床上批改文件。那时的他，是群众口中的“好官”，是医护人员眼中的“带头人”，他的付出切实改善了无数群众的就医体验，这样的功绩，即便后来身陷囹圄，也不该被刻意忽视或全盘否定。

权力是一座高峰，也是一片沼泽，站在权力的十字路口，有人能坚守底线、行稳致远，有人却在诱惑与考验中渐渐迷失。许多官员的堕落，并非一蹴而就的“突变”，而是一个逐渐滑坡的过程。起初，他们或许能坚定地拒绝大额贿赂，但面对“人情往来”的小额礼品、“朋友间”的宴请招待，难免会有“不拘小节”的松懈；起初，他们或许能坚守原则，但在日复一日的吹捧奉承中，在权力带来的优越感中，心态渐渐失衡，从接受小恩小惠，到默许违规操作，再到主动索取利益，一步步滑向违纪违法的深渊。

他们中有的是因为家庭遭遇变故，亲人重病需要巨额医疗费，在“走捷径”的诱惑面前，没能守住最后的防线；有的是身处复杂的人情网络，面对亲友的再三恳求，碍于情面难以拒绝，最终被“人情”绑架，陷入腐败的泥潭；还有的是在仕途上遭遇瓶颈，多年的付出没能得到预期的回报，心态失衡后，转而追求物质上的满足，以此填补心理的落差。这些都绝不能成为违纪违法的借口，更不能抵消他们对国家和人民造成的损失，但却能让我们看到，人性并非坚不可摧，在现实的重压、诱惑的围猎下，即便是曾经的“好官”，也可能出现动摇与迷失。他们的错误，既有自身思想滑坡、自律不严的主观原因，也有权力监督机制不完善、不良社会风气侵蚀的客观因素，不能简单地用“贪婪”“无耻”等标签一概而论，更不能将他们的人生彻底定义为“罪恶的一生”。

我们谴责腐败，是因为腐败损害了公共利益，破坏了社会公平正义，侵蚀了政府的公信力，这是维护社会秩序与公序良俗的必然要求。但片面的、全盘的谴责，往往会陷入“非黑即白”的认知误区，忽视了人性的复杂与人生的多变。每个人都有优点与缺点，都有坚守与动摇，都可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犯下错误。那些落马的官员，曾经的付出是真实的，后来的错误也是真实的；他们曾经是百姓的“贴心人”，后来成了法纪的“阶下囚”，这样的人生反差，更值得我们深思，而不是单纯的批判。

多一份理解与宽容，绝非为腐败开脱，更不是对错误的姑息纵容，而是以更理性、更客观的视角看待人生与人性。这种理解，是理解权力诱惑的残酷，理解人性的脆弱与复杂，理解人生道路上的艰难抉择；这种宽容，是宽容他们曾经的付出不该被全盘否定，宽容他们在忏悔中展现出的愧疚与反思，而不是宽容他们的违纪违法行为。法理的刚性惩处，是为了维护公平正义，警示后人；而人性的理解与宽容，则是为了避免极端化的认知，留存一份对过往贡献的尊重，让社会多一份温度与理性。

对于落马官员，依规依纪依法追究其责任，是法治社会的必然要求，也是对人民利益的切实维护，这一点不容置疑、不容动摇。但在惩处之外，我们更应该做的，是从中汲取教训：完善权力监督制约机制，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从制度上堵住腐败的漏洞；加强干部思想教育，引导官员树立正确的权力观、政绩观，筑牢拒腐防变的思想防线；营造风清气正的社会风气，减少人情围猎与利益诱惑，让官员能够安心干事、干净干事。这远比单纯的谴责更有意义，也更能从根本上遏制腐败的滋生。

功过自有历史评判，是非自有法理裁决。那些落马的官员，终究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也是法治的威严所在。但我们作为旁观者，不妨多一份理性与包容，既看到他们犯下的错误，也承认他们曾经为人民付出的努力；既坚守法理的底线，也留存人性的温度。这样的视角，不仅能让我们更清醒地认识腐败问题，更能让我们以史为鉴、警钟长鸣，让更多的官员守住初心、坚守底线，让权力真正为民所用，让社会在惩恶扬善的同时，朝着更文明、更理性的方向前行。

韩寒，江苏省连云港人，1990年出生，江苏海洋大学毕业，连云港公益协会会员。国企工作，多年来，在省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首），诗文被选入多家文学作品选集，江苏省作协“壹丛书”入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