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烟火里的至亲,岁月中的灯塔
——老家“刘老根儿”印象
文/党广勇(兰州)
这次从老家回兰州,又是刘表兄早早地赶来送我。车轮缓缓移动,车窗外他不停地挥手。虽逾花甲之年,敦实的身材依旧挺拔,浓眉大眼依然透着俊朗。望着他渐远的身影,他在“阳光下的投影”像他的成长轨迹,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初识那位后来才知晓的“远房表哥”时,我尚在读小学,作为学校代表,参加了由公社七年制学校牵头组织的全公社样板戏汇演。我和表兄不一个生产大队,打小也没见过,是公社文艺汇演中他特殊的扮相,给我留下了至今难以忘记的深刻印象。
那天的汇演集聚了各生产大队小学和公社七年制学校的师生。舞台下挤满了教师和学生观众,学生差不多是蓝、白、花布衫的单一着装。戏台是学校里原有的,没有花哨装饰,简陋却透着股热闹劲儿。候场间隙,我踮着脚往台上瞅,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头上裹着白毛巾、鼻下嵌着夸张的黒胡须的“库尔班大叔”扮演者。他身上穿着灰色粗布缝制的演出服,虽不精致,却也有七分的相似。演出时,他浑身是戏,表情丰富,表演滑稽,举手投足恰到好处。台词中反复唱出“亚克西”,情感饱满,与台上演员的表情互动神态,非常贴合戏份——明明是个少年,却把库尔班大叔的憨厚与亲切表演得活灵活现。那会儿我不懂“亚克西”的意思,只觉得台词唱得劲儿足,台下掌声阵阵。我在台下暗自赞叹,佩服而又羡慕。后来才知道,他竟是我素未谋面的远房表哥刘宝明。而“亚克西”是新疆方言“好”的意思,这些后来才明白的人和事,让当年的记忆平添了几分趣味。
后来,当我到公社中学读初中,他却去了区里读高中;等我去区里上高中,他已高中毕业参加了工作。走上工作岗位的表兄,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组织上安排啥就做啥,打扫卫生、跑腿、整理资料等杂活累活从不挑剔。遇事主动琢磨,不懂就虚心请教。凭着踏实肯干的韧劲,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得稳妥周到。久久为功,他的能力得到上级认可,被调到区公所担任文书。这在村里人眼里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工作了。
又过了些日子,我听说他官至某乡副乡长,升迁之路便越走越宽。从乡镇调到了县级部门任职,又去外县做了电力局长,后升至市级电力单位任书记。在乡镇工作期间,办公室里总有他忙碌的身影;田间地头上总能看到他与老百姓促膝谈心;村民邻里间的宅基地纠纷,他也会蹲在田埂上耐心调解,苦口婆心,直到双方握手言和。他不用像村里长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但他的腿脚却穿梭在农田和树林间。做群众工作和说话办事都透着让人信服的威严劲儿。那时候虽少见他,可这份羡慕里,又多了几分深深的敬佩——知道他能走到这一步,全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
自他从乡副乡长往更高的职位走,我们便彻底断了“交集”——本就不住一村,他忙着在岗位上扎根历练,我忙着上学,后来入伍,连偶尔的碰面都成了奢望。再重逢,已是多年后我第一次探亲回家,地点在堂姐家。一进门就听见大家喊他“团长”,我满心疑惑,表哥从没当过兵,也没在啥团体任职,怎么就成“团长”了?追问了两句,堂姐夫和家里人都笑了起来,才解释说这是玩笑话。喊他“团长”,是因为他天生幽默风趣,爱开玩笑,说话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不管是跟人聊天聚会,还是凑在一块儿唠嗑,他都能调动气氛,把场面搞得热热闹闹,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因此,大家便打趣地喊他“儿童团长”,亲近劲儿十足。据说不管他在哪个单位,都混得风生水起。他走到哪里,笑声便在哪里。他是单位同事间的粘合剂,他是亲戚朋友间的开心果。他把日子过得比我当年羡慕的模样更出彩。岁月没磨掉他的快乐底色,反倒增添了几分沉稳。任何场合,只要他一开口,依旧能让满屋子都活跃亮堂起来。
之后随着我们交集渐深,我愈发依赖这份情谊。如今每次探亲回家,约见表哥成了我最踏实的期待。只要有他陪着,心里就格外安稳。清晨一起绕着县城晨练,听他讲老街的变迁;傍晚坐在一块儿小酌,我们总会互相聊起过往。我聊我的工作与生活,他也敞开心扉说起自己的经历:小时候日子过得极苦,家里姊妹多、劳力少,经常吃不饱饭,从小就跟着长辈下地干活,受了不少罪。他说小时候最羡慕大队支书,不用在地里风吹日晒,能在工棚里喝着茶、烤着红薯,那烤红薯的香甜味,是他当年最简单的渴望和最朴素的理想;还提起有一次到乡上参加演出,家里想给他借一件体面的白衬衫登台,可邻居不肯借,妈妈回来后偷偷抹眼泪。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份委屈与不甘,也成了他后来努力打拼的动力。那些咬牙坚持的时光,他都娓娓道来,无半句抱怨。我也会把工作里的困惑、生活中的琐事一股脑儿说给他听,不用顾虑分寸。他从不打断我的话,只在恰当的时候接话,总能帮我理清思绪。更让我感动的是,知道我从事特殊职业,他点评我写的文章时总会格外留意文中藏着的担当与情怀,无论是军营里的淬火打磨,还是乡愁里的故土深情,亦或是山水游记中的见闻感悟,都能被他精准捕捉。我每一篇文章发表后,他都会在后面认真撰写评论,点评得格外贴切、到位,字里行间满是用心和真诚。这份对文字的执着与对我的期许,不仅让我反思做人做事的态度,更激发了我持续写作的动力。
表哥的“本事”远不止在工作上。即便身居市电力单位党委书记的高位,却没半分官架子,始终保持着接地气的本色。走在县城的街上,碰到乡下邻居会站着聊几句,问问收成情况;遇见摆摊的老乡,也会蹲下来唠唠旧事,没有半点儿高高在上的疏远感。他的热心肠,在老家更是出了名。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他总会主动上门,忙前忙后格外上心,帮衬着把事情办得周全稳妥;说媒也是一绝,凭着多年识人看人的经验,总能精准揣摩年轻人的秉性和需求,撮合姻缘成功率高,不少小夫妻心里都对他充满感激,他便成了乡亲们公认的“月下老人”。也因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儿,是一个热心的人儿 ”,还被大伙儿亲切地戏称为商南的“刘老根儿”。
表哥还有个“小坚持”,说话有时太直,从不藏着掖着。谁做事欠妥、谁有不足,他当场就指出来,不绕弯子,不看情面,偶尔也会让人觉得“下不来台”,有时难免得罪些人。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直从不是恶意挑剔,而是真心盼着对方纠正、少走弯路。有次老家亲戚办事图省事想走捷径,他当场就拦了下来,还把潜在风险一条条掰扯清楚。亲戚当时脸上虽然挂不住,却帮亲戚避免了后续的很多麻烦。这份坦荡,非但不是缺点,反倒成了他最让人信赖的地方——瑕不掩瑜,比起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这样的“直”才是真正帮人该有的样子。
我每次回到家乡,更是被他当成“重点关照对象”。知道我哪天回,他准提前半小时到车站等,手里总备着一瓶水;临走时又早早来帮我拎行李,一路送到车上,反复叮嘱“路上注意安全”;每天清晨准来陪我吃早餐,边吃边聊家乡的新鲜事,哪家开了新馆子、哪条路翻修好了,都跟我细细说;为了丰富空余时间活动内容,他会提前一天备好扑克牌、支好桌子,空闲时陪我一起玩玩掼蛋;请我吃饭总选县城里最合我口味的馆子,还会让表嫂提前准备好新鲜水果,连我爱吃的那几种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细节都想得比我自己还周全。
如今退休后的表哥,更是把“放下身段”做到了极致。他丝毫没有被过往的职位束缚,彻底回归生活本真,把日子过成了“闲云野鹤”,让“多才多艺”得到了充分地展现。每天清晨,在公园里打起了太极,招式若行云流水。时不时还耐心指导一下初学者的动作。遇到拳路姿势稍有偏差的,还不忘打趣老伙计“招式比当年扛锄头还生涩”,逗得众人捧腹。当选商洛市电力系统诗社社长后,每年组织采风调研活动。自己带头写的诗歌,既有生活的烟火气,又有岁月的沉淀感。利用手机记录精彩瞬间,也成了他的特殊嗜好。不管是诗社采风、市县各类社团活动、企业赛事,还是年轻人的婚宴等,他都主动提前到场拍摄。随后会精心剪辑制作成美篇,图文并茂,视读效果绝佳。既定格了精彩瞬间、留存了美好纪念,又将这些正能量内容传播给群众,传递到社会,用实际行动传递温暖与向上的力量。他常说“退休了就该接地气,跟大伙儿乐乐呵呵过日子”。这份通透与豁达,让他走到哪儿都受欢迎。不管是和老街坊下棋聊天,还是帮邻里解决小麻烦,他都心甘情愿,始终用真诚与善意对待每一个人。
表哥能把日子过得这般热气腾腾,把爱好做得有声有色,离不开表嫂在身后的默默支持——家里的琐事被打理得妥帖周到。他去诗社活动、去拍美篇,表嫂从不干预,还主动帮他整理照片、校对文字,提出建议。偶尔也会提醒“注意休息”。这份双向的温暖,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从一位年少便扮演库尔班大叔的“小不点儿”、到早年在基层历经艰辛却踏实肯干、中年后一步步走到处级领导岗位、退休后放下身段与人为善、把生活过成诗一般的远方表哥,是我今生烟火里的至亲,岁月中的灯塔。和表兄相识相处,是生活给我的馈赠。他让我明白,真正的人生赢家,从不是身居高位的光鲜,而是像守着自家田地般守住本心的坚定,是见过风雨后仍保有的热忱,是无论顺境逆境都能放下身段的通透,是把日子过细、把人心捂热的真诚,更是那份不掺假的坦荡与善良。
我和表兄的这份情谊,早已超越普通表亲,成了我心底最踏实的依靠。每次离开故乡,看着表哥站在车窗外挥手的身影,依旧神采奕奕。我都格外笃定:人生路上能有这样一位至亲挚友,是幸事,更是福气。他做人做事的模样,他对我的用心,都像老家里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我往后的路,让我学着把日子过成更真诚、更细致、更温暖通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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