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秋语

原铁二师  郑焕清

武汉四季，春短夏热冬冷，惟有秋天最宜人。天高气爽，芳香四溢，两江百湖流光溢彩，一城三镇锦绣如画。

老友C翁说:“天气大好，不出游岂不辜负橙黄橘绿？”于是邀约L翁、m翁、Z翁，四老结伴来一次说走就走的秋游。

秋游何处？首选东湖。东湖是上苍赐给江城的明珠，四季都有好风景，秋色尤为迷人。酷爱行游的L翁说:“东湖景点都曾游过，这次就游湖吧。”众人欣然从之。

从梅园入口进入听涛景区，经环湖绿道到东湖北岸，租下一条小木船，正容得下一行四人和一方茶几、一壶清茶。船家是一位中年男子，“问客游何处？”答曰“随船随你，环湖漫游。”随着一声“好的″，浆声轻起，清风萦耳，船悠悠地离了岸。四翁便交给这一叶轻舟和一湖碧水了。

武汉东湖听涛：秋天的调色盘

秋色斑斓 色彩斑斓才有天地大美

船行岸远，鼎沸人声如潮退去，扑面而来的是盈盈秋水和湖岸斑斓景色。高大的水杉、香樟，如身着墨绿铠甲的武士，屹立岸边。雪松、法桐依然青翠，银杏、红枫金光闪烁，乌柏、黄连木鲜红似火…船过行吟阁、鸟语林，更是树树皆秋色，步步有美景，宛如进入画廊。

m翁惊叹:“好美的湖光秋色啊！″C翁笑曰:“人须近看，景宜远观。不到湖中，很难全景目睹这醉美如画的秋色秋景。″

L翁接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何谓大美？眼前即是。天地博大包容，承载万物，包容万象。这88平方公里的东湖景区，湖面33平方公里，环湖34座山峰，390多种树木约300多万株，各类名花异草，各种鱼鸟走兽难计其数。万物聚落，群芳争艳，造就天然生态画卷。″

L翁意犹未尽，“美在多彩，一色青翠虽然葳蕤，但显萧肃。包容多彩才有斑斓锦绣。你看珞珈山上，中西合壁的各式建筑错落有致，黛瓦红墙，金顶绿穹…交相辉映，美仑美奂。当年张之洞以‘九流宗圣皆容纳’的开放包容胸襟创办自强学堂，才成就武大这所百年名校。”

C翁颌首道:“开放包容谈何容易。张之洞‘中体西用’的洋务宗旨和兴学思想，至今已一百多年，可今人仍未走出其思想窠臼。一路跌跌撞撞，一路风波不断，走着走着又回到原点。”

L翁叹曰:“何止学校，数千年的社会历史不就是这样循环往复么。人说是制度惯性，其实根子是文化堕性。自汉代独尊儒术以来，文化趋于一色，思想尊于一统，包容成了稀缺资源。虽有利等级秩序和治理权威，但遏制了创新创造的思想活力，成为文化繁荣的短板。”

置身一叶扁舟，大家思意纵马，谈兴愈浓。Z翁笑止:“今日游湖，多品眼前秋色，少论远处风云。”众人视线重又聚焦于湖光山色之中。

东湖秋色：不输洱海的绝美风景

秋气清明  清明澄澈方能守心守德

湖上风清气爽，纤尘不染，象柔软的丝绸轻拂面颊。放眼四顾，向阳湖面洒满碎银，鳞光耀眼。小船周围静水如镜，清冽可人。远眺“秋水共长天一色″，仿佛王子安穿越千年，专为此景提笔。

Z翁说:“‘止水明镜′可能就是眼前景象。秋气清明，碧水澄澈，顿觉天地辽阔高远，胸开襟阔。世事如潮，人心易染，往往尘蒙心智，为物所累，为利所迁，为名所困。结果失心失德，误入迷途。可见清明澄澈于天地于人心何其可贵。”

m翁道:“澄澈即透明。天澄澈看得远，人澄澈看得透。乐观世界，笑对人生，不为物喜，不为己悲，保持真诚理智善良爱心。”

C翁接道:“看透是生命智慧。譬如东坡游江，客叹曹公周郎，横槊赋诗，大江酌酒，何等风流，却被浪花淘尽英雄。我等生如蜉蝣，渺如一粟，岂不悲哉。苏轼却道江水无尽，明月常圆。物我永恒，何悲何羡。非吾所有，一毫莫取。惟清风明月，可尽情享受。′苏轼大智慧，透悟天地人，生命便有大风景。″

Z翁说:“看透即开悟，是精神放飞，是心灵解缚。精神脱去枷锁，眼前就是碧水蓝天，生命便多了自由自在的风采。″

C翁说:“清明澄澈是系统生态。天地干净才湖水清澈。世风混浊，难以独善其身。和尚都沦陷了你能顶得住？世人看透者少，看破者多。悲观社会，悲观人生，生命失去风帆。认知迷茫，信仰坍塌，道德失守，生态失衡，是最深层的社会危机。″

L翁续言:“无需过虑，天地有道，自然生态有自我修复功能，社会生态同样有内在平衡机制。″

m翁论道:“修复生态，振奋人心靠什么？有人说靠传统文化。儒释道可以养性，但不足以济世。孔子学说的思想光芒被后世儒学打磨而丧失殆尽。《论语》治天下早已不靠谱。靠人治，靠运动，更不可持续。根本还是靠完善制度，强化法治，健全民主，发展经济。”

Z翁笑言:“m翁论道，太高太远。我等此游，仰看长空浩荡，俯观碧水澄澈，求一个安静与干净，于浮世喧嚣中守住心中一片清光，足矣。″大家欣然，继续陶醉于眼前胜景。

秋姿从容 从容不迫便见生命优雅

小船划过湖心，荷园就在眼前。“接天连叶无穷碧”的盛况已然过去，只剩干枯的荷杆，蜷缩的荷叶，透着不屈与无奈。

C翁叹曰:“生命无常，兴衰只是一瞬。春天来时，‘荷花娇欲语’，才几月功夫便‘翠减红衰愁杀人′，如今只剩残荷听雨了。”

Z翁续道:“枯枝残荷也是生命的一种姿态。枯杆默默站立，残叶静静伏波，苍劲淡逸，坦然面对斜阳残照。绚烂过，芬芳过，归于沉寂，亦是必然。”

m翁说:“‘生如夏花绚烂，死如秋叶静美′，便是生命风采。春天勃发，夏天壮美，秋来恬静，冬至沉寂，成就生命的轮回与不朽。你们看那枫林，红叶灼灼，生命在枝头极致绽放。但有枫叶悄然落下，静静回归大地，那份从容与优雅让人感动。″

Z翁说:“一叶落下，有人说是涅槃，有人说是轮回，有人说是跃升。对生命有太多期许，人生便有太重背负。人言有情，落叶无意，来便来了，去便去了。来亦灿烂，去亦坦然，从容不迫，顺其自然，才是生命本真。″

夕阳渐渐西下，晚霞洒向湖面，近水远天晕染成一片橘色。船家说湖警要巡湖了，我们也该回了。木船缓缓归棹，回头望去，湖山静默，秋色秋气秋姿融为苍茫暮色。东湖婉如一块巨大墨玉静卧在城市的臂弯里。

C翁静静地说:“柳宗元醉情西山，苍然暮色中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今天我等沉浸东湖，才真正体悟柳公之论。只有融入自然，才能享受山水之乐。″众人以为然。

大家依依不舍离开湖岸，缓缓走向灯火阑珊处。

(2025年12月3日于汉口)

责编：槛外人 2025-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