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舟渡海》第一章:观易阁的尘埃(1905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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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是有重量的。
十三岁的沈观澜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是在光绪三十一年秋天某个午后。光从观易阁二楼西窗的冰裂纹格子里斜进来,把飘浮的尘粒照成了一道倾斜的金色河流。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感觉那些看不见的微尘正缓缓沉降——不是轻飘飘的,而是带着某种庄重的、不容置疑的向下的力,如同宿命。
“哥。”
楼下传来妹妹的声音,清泠泠的,像井水里浸过的玉。
沈观澜没有应。他的目光钉在面前檀木案上那套《周易集注》的函套上。深蓝色的绢面,时间在上面晕开了深浅不一的斑痕,像被水浸过的古地图。这套书是曾祖沈文渊在道光年间从一位破落旗人手里买下的,明万历刻本,二十四册,装在四个樟木函里。父亲说,当年曾祖付了三百两银子,相当于沈家在湖州城外三十亩上等水田一年的收成。
“你听见了吗?”声音近了,楼梯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沈观澜还是没动。他的手指悬在函套上方一寸处,能感觉到古籍特有的气息——陈年纸页、微腐的浆糊、樟脑,还有某种更深邃的、像是时间本身在缓慢呼吸的味道。他在等待一个时刻。每天未时三刻,阳光会移动到一个特定的角度,那时西窗第九格玻璃的瑕疵会把光线折射,恰好落在这套书函的锁扣上。铜锁扣已经氧化成暗绿色,但在那个瞬间,它会短暂地闪出一星金芒——像沉睡的眼睛忽然睁开一瞬。
“又在看你的宝贝?”
沈听雪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她今年十一岁,穿着月白袄子,鸦青的头发梳成双髻,髻上缠着两圈银丝。她的脚步声总是很轻,不是刻意放轻,而是天生如此,像猫走过屋瓦。
“不是‘看’,”沈观澜终于开口,声音里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是在等。”
“等什么?”
“等光。”
话音刚落,那束光来了。
它先是在地板上移动,爬上书架底层的《皇清经解》,跃过《十三经注疏》,攀上紫檀木的浮雕云纹,然后——就像舞台上主角登场前的静默——光线忽然凝住了一刹那,紧接着,铜锁扣上的绿锈中迸出一粒针尖大小的金色火焰。
只有三息。
沈观澜屏住了呼吸。在这一千次心跳的时间里,他觉得那不仅是一粒光,而是某个信号,是来自这部古老典籍本身的某种确认。曾祖沈文渊临终前拉着祖父的手说:“易道在天,易书在人。观易阁里每一粒尘埃,都落定过一次卦象。”
三息之后,金光熄灭。锁扣又恢复成暗沉的绿。
“就这?”沈听雪歪了歪头。
“你不懂。”沈观澜收回手,语气里有种隐秘的自得。
“我是不懂你的易。”妹妹转身走向东窗下的琴案,那里摊着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母亲前日从报恩寺请回来的手抄本,“但母亲说,佛经里也有光。‘如来身者,即是法身,光明遍照,无有障碍’。”
话音未落,楼下庭院里传来了母亲诵经的声音。
沈秦氏的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像溪水洗过石子: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这声音穿过秋天的空气,穿过楼下庭院里正在凋落的桂花,穿过观易阁厚重的木门,抵达二楼时,已经裹上了一层桂花甜腻的衰败气息。沈观澜皱起眉。他不讨厌佛经,但讨厌这种混杂交织的感觉——就像两种截然不同的颜料在清水里晕开,边界模糊,最后变成浑浊的第三色。
“听见了吗?”沈听雪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这才是真正的不执。”
沈观澜没有反驳。他知道反驳无用。三个月前,妹妹突然开始跟母亲诵经,起因是她养的一只白鹦鹉死了。那鹦鹉养了三年,会说“小姐喝茶”“老爷安好”,死的那天早上还在梳头镜前说“真好看”。园丁把它埋在西墙角的海棠树下,沈听雪在树下站了整整两个时辰,然后对母亲说:“我想知道,它去哪了。”
于是母亲开始教她《心经》。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沈观澜走到东窗前,推开半扇。庭院全景展现在眼前:青石板缝里长着细瘦的杂草,金鱼缸水面漂着落叶,母亲坐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着一身靛青衣裙,手中捻着檀木念珠。她四十二岁,面容依然清秀,但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纹路——不是岁月刻的,父亲私下说,是长年吃斋念佛、心思太重刻的。
父亲沈慎之此刻应该在前厅会客。来的是一位从省城杭州回来的世交,据说带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沈观澜早上经过花厅时听见只言片语:“…废了…真的废了…圣旨已下…”
什么废了?他没听清。但父亲送客时的脸色是灰白的,像蒙了一层霜。
“观澜。”
母亲忽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找到二楼窗后的他。沈秦氏的眼睛很特别,不是黑色,而是深褐色,看人时有种穿透性的平静。
“你下来。”
沈观澜看了眼妹妹。沈听雪仍闭着眼,唇瓣微动,继续默诵。他整理了一下竹青长衫的下摆,走下楼梯。
木楼梯共二十三阶。他清楚地记得这个数字,因为七岁那年,他曾在每一阶上摆过蓍草,试图验证《系辞》里“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的推演。结果被父亲撞见,挨了一顿手板:“易是大道,不是儿戏!”
走到最后一阶时,他闻到了更浓郁的桂花香,甜得发苦。庭院东南角那棵百年金桂正在盛极而衰的顶点,满地落花像碎金。
“母亲。”他躬身。
沈秦氏没有停止捻动念珠,只是用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看着他:“你父亲刚才传话,让你申时去书房见他。”
“是。”
“知道为什么吗?”
“孩儿不知。”
念珠停了。沈秦氏沉默了片刻,目光越过儿子的肩膀,投向观易阁二楼的窗户——沈听雪的身影在窗后隐约可见。
“科举停了。”母亲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沈观澜的耳膜上,“朝廷下了旨,一千三百年,说停就停了。”
沈观澜愣住了。
他第一反应不是理解这句话的意义,而是忽然想起《周易》的“鼎卦”——“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饪也。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父亲曾说,科举就是这尊鼎,烹煮天下读书人,选出“圣贤”供养朝廷。现在,鼎碎了?火灭了?
“那…那以后…”他喉咙发干。
“以后的路,要你们自己找了。”沈秦氏重新开始捻动念珠,“你父亲说,从明天起,你不用再去周先生那里学制艺了。四书五经,八股策论,都成了…故纸堆里的玩意儿。”
她说“玩意儿”三个字时,嘴角微微下撇,不是轻蔑,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像是亲眼看见一座山在自己面前缓缓崩塌。
沈观澜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观易阁。那座三层木构建筑静静地立在秋阳里,飞檐上的脊兽沉默地眺望着远方。阁里藏书三万卷,经史子集,其中易学专藏就有八百余种。沈家七代藏书,五代治易,曾祖沈文渊更是被江南学界尊为“易宗”。现在,这一切突然失去了重量?
“你父亲还说,”沈秦氏的声音把他拉回来,“他想让你专心…承家学。”
“家学?”
“易。”母亲吐出这个字,然后停顿了很久,“但你记住观澜——易是道,也是术。道能载人,术能覆人。你曾祖临终前有句话,我一直没告诉你。”
沈观澜屏住呼吸。
“他说:‘易海无涯,回头无岸。要么别下水,要么…准备好变成舟本身。’”
变成舟本身?
沈观澜还来不及细想,前厅方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沈福小跑着穿过月洞门,脸色发白:“太太,少爷,老爷让现在就去书房。立刻,马上。”
沈秦氏站起身,念珠滑进袖中:“走吧。”
母子二人穿过两道回廊,来到前院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沈观澜推开门,看见父亲沈慎之背对着门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皇朝科举年表》,手指捏着书脊,指节发白。
书房里弥漫着墨和宣纸的味道,还有一种更尖锐的——焦虑。
“父亲。”沈观澜行礼。
沈慎之没有转身,只是对着书架说:“知道了?”
“知道了。”
“怎么想?”
沈观澜沉默。他该怎么想?十二年的教育都在告诉他:读书,科举,及第,光宗耀祖。这是唯一的路,像河道一样明确。现在河道突然消失了,前方是一片看不见的荒野。
“儿子…不知。”
沈慎之终于转过身。他五十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已经花白。今天他穿着一件旧了的藏青直裰,前襟上有一小块墨渍——这在他身上极罕见。沈慎之是讲究到近乎苛刻的人。
“不知就对了。”父亲把书放回书架,动作很轻,但沈观澜听见了书脊碰撞的闷响,“我从十六岁进学,三十四岁中举,然后四次会试不第。二十二年,最好的二十年,都耗在这件事上。现在朝廷一纸诏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都是…”
他停住了,胸口起伏。
沈秦氏走到丈夫身边,手轻轻放在他手臂上。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慎之绷紧的肩膀稍稍放松。
“慎之,”母亲的声音异常柔和,“路断了,就找新的路。沈家七代书香,难道只有科举一条道?”
沈慎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波动已经压下去了。他看向儿子,目光变得锐利:
“观澜,从今天起,你每日辰时至酉时,都在观易阁。我已经给你列了书目,从《周易正义》开始,经《程氏易传》《周易本义》,到我家先祖的《观易笔记》。五年,我要你把易学源流吃透。”
“五年?”沈观澜吃了一惊。
“五年是基础。”父亲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天文、历法、地理、兵法、医药、音律…乃至人情世故、治国安邦。科举废了,但天地之道没废,阴阳变易之理没废。沈家要靠这个立身了。”
他挥毫写下八个大字:
“易为舟楫,渡此沧海”
墨迹淋漓,在宣纸上慢慢洇开。
沈观澜盯着那八个字。舟楫。沧海。他忽然想起母亲刚才的话:“准备好变成舟本身。”
“听雪呢?”沈秦氏轻声问。
沈慎之笔锋一顿,一滴墨落在“海”字的最后一钩上,晕成一个小小的黑洞。
“她若愿意,继续跟你诵经。”父亲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这世道…女孩子家,有个寄托也好。”
书房里陷入沉默。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申时了。
沈观澜忽然说:“父亲,我想先上楼一趟。”
“去做什么?”
“今日未时三刻的光…我还没看完。”
沈慎之怔了怔,随即摆摆手:“去吧。”
走出书房时,沈观澜听见父母低声交谈:
“真的要让孩子走这条路?易学太深,我怕他…”
“深才好。越深的学问,越能在乱世里当浮木。你忘了咸丰年间长毛之乱?祖父就是靠给官军占卜行军方向,保住了沈家和这观易阁三万卷书…”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沈观澜穿过庭院,重新走进观易阁。木门在身后合上,把父母的声音隔在外面。他站在一楼大厅中央,仰头望去——三层楼高的书架像悬崖一样耸立,层层叠叠,直到消失在昏暗的顶部。空气中飘浮着百万册书籍共同呼吸产生的微尘,在从高窗射入的光柱里缓缓旋转。
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刚才母亲说“科举停了”时,她的念珠正好捻到第十八颗。十八,在《易经》里是“蛊”卦的序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蛊,坏极而有事。
有事。
沈观澜开始爬楼梯。这一次,他数着台阶:一、二、三…七、八、九…木质在他脚下发出熟悉的呻吟。走到第十三阶时,他停住了。
楼上传来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啜泣声。
是听雪。
他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继续向上。在二楼转角,他看见妹妹背对着楼梯,跪在蒲团上,肩膀微微颤抖。面前的《金刚经》摊开着,上面落了几滴水渍,把墨字晕开了。
“听雪?”他轻声唤。
妹妹没有回头,但啜泣停了。
“那只鹦鹉,”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我昨天梦见它了。它站在海棠枝上,对我说:‘小姐,我不在了。’我说我知道。它又说:‘不在,就是无处不在。’然后它就变成了一堆光点,散开了。”
沈观澜走到她身边,蹲下。他看见经书上被泪水晕开的那句正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你相信吗?”沈听雪转过头,眼睛红红的,“无处不在?”
沈观澜想了想,指着窗外:“你看那些尘埃。”
午后的光柱里,尘埃还在缓缓沉降。
“它们从书页上脱落,在空气里飘浮,最后落在某个地方——也许是地板,也许是你的衣襟,也许是更远的庭院。你说它‘在’哪里?它在坠落的过程中无处不在,最后又归于某一处。”
沈听雪盯着他:“这是易的道理?”
“这是道理的道理。”沈观澜站起身,走到西窗前。
未时三刻已经过了,铜锁扣上的金光不会再出现。但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道光不是书给他的信号,而是他给自己设的仪式。仪式可以重复,可以期待,可以依赖——在这个一切都开始崩塌的下午,这种可以依赖的东西,太重要了。
“哥。”听雪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父亲要你学易,是吗?”
“嗯。”
“那我学佛。”她抹掉脸上的泪痕,声音忽然坚定起来,“易讲变,佛讲空。我们看看,到底哪个能…渡海。”
渡海。
沈观澜看向窗外。庭院尽头,沈家高高的白墙之外,可以看见湖州城鳞次栉比的灰瓦屋顶,更远处是淡淡的、青灰色的山影。山那边是什么?杭州?上海?更广阔的、正在剧烈变化的世界?
他不知道。但他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就像风暴来临前,气压低到极致时,万物反而陷入一种屏息的宁静。
他伸出手,接住一束从窗格漏下的光。
光里有尘埃在舞,轻盈的,永恒的,不知自己正身处一个时代的断裂带上。
就像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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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