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心

作者:平凡

    村口老槐树下的碾盘旁，总坐着玉婶。她的手不像寻常农妇那样粗糙得发亮，反而带着些温润的质感，仿佛常年摩挲着什么珍宝。每逢赶集日，她的竹篮里总躺着几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青灰的、米白的，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像一群安静的小兽。

    我总爱蹲在她身边，看她用棉布细细擦拭那些石头。“臭小子，你看这石头，看着普通，内里藏着劲儿呢。”她的声音像村口的溪水，缓缓冲过心田。有一次，邻居家的孩子打碎了我母亲新买的瓷碗，我蹲在门槛上抹眼泪，玉婶牵着我的手，从竹篮里捡出一块椭圆的白玉石递给我：“你看这玉，原先也是块糙石头，经了多少风雨打磨，才变得这么顺溜。事儿过去了，就像这石头上的划痕，磨着磨着就淡了。”

    后来我出远门，玉婶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那块白玉石，还有一小罐她亲手炒的南瓜子。“在外头受了委屈，就摸摸这石头，想想家里的土，心就稳了。”火车开动时，我看见她站在站台尽头，像一株老槐树，根系深深扎在故土里，安静而坚定。

    去年回老家，玉婶的背更驼了，却依然每天坐在老槐树下。她的竹篮里多了些孩子们捡来的小石头，她依旧细细擦拭，然后分给路过的孩童。“这石头啊，你对它好，它就对你暖。人也一样，心实诚了，日子就亮堂。”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她和那些石头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我竟觉得那些普通的石头，都透着玉的温润，而玉婶那颗心，比最纯粹的玉还要透亮。

    我把那块珍藏多年的白玉石放在掌心，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温度。原来故乡的人，就像这山野间的石头，不张扬，不刻意，却用最朴实的坚守，打磨出一颗温润如玉的心，滋养着每一个远行的人，也照亮了一方水土的岁月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