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家乡的小松树
白 水
不知为什么，常想着到老家的小山上转一转，看一看。我在镇上工作，离老家不远，十多分钟便到。马路一直修到半山腰，小山不高，几分钟便走到山顶。站在熟悉的柏树旁，岩石上，看山脚下的村庄，看小山的模样。
经过城镇化的过程，原来的村庄变小了，房屋稀疏，许多房子被拆掉，宅基地复垦成农田，种上庄稼。我的老家也拆了，换成新建的社区回迁房。记忆中的老家，一点痕迹找不到。看着那片庄稼地，想起几十年的生活，真是沧海桑田，梦幻一般。“门外青山千古秀”，这是过年时常见的一句对联，青山不老，松柏常青，还是儿时的岩石、草木。所以来看看家乡的小山，安慰我漂泊纷扰的情怀。
其实在这几十年的过程中，人生不易，这小山也备受煎熬，忍受痛苦。我出生在1970年，童年时还在公社生产队里，那时穷，吃不饱穿不暖，这山坡上却是我们小孩子的乐园。春天看野花绽放，夏天在柏树林中乘凉，秋天摘野果捉蚂蚱，冬天看柏林茂密青翠，心里多几分安宁和温暖。过年时折下柏树枝插在大门口，感觉春天就到自己的家里了。有一年我和小伙伴儿学会骑自行车，还到南边十里远的石门山上折来松枝，插在大门口石墙上，家里的春意更浓，松香浓郁。
那时候的青山就是青山啊，但改革开放很快变了模样。村里搞土地承包，农民收入增加，孩子不断长大，人们开始建房子，在山坡上开采石头，垒墙、烧石灰，挖出一个一个石坑。村里新房整齐漂亮，可山坡上坑坑洼洼，像一处处伤口，灰白的石碴子像露出的骨头。但没办法，靠山吃山，总要先生存。附近建起水泥厂，石头可以卖钱，农民开采石头的本领不断增强，机器打炮眼，放炮采石，用拖拉机拉出去卖钱。那些年整天听得山上机器响、炮声响，眼看着山坡被挖去一片一片，后来几乎半个小山都被挖走。更让人吃惊的是，附近村庄的一座小山，专供水泥厂石材，皮带运输机日夜不停，竟把这小山给挖没了。知道愚公移山的神话，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山就没了，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无奈、害怕、惋惜、痛苦等。
每次看村庄，看田园小山，心里感觉特别舒服、惬意。好像看到从小到大的自己，那么真真切切，心里很踏实，好像自己还是那个少年，徜徉在家乡的青山上。这几年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在半山坡一块小平地上，看见了几棵小松树，生长在杂草间。这山上本来没有松树的，生态修复也只是栽的小柏树，并没有小松树。而且山上常常实在是太旱太干了，小柏树的成活率比较低，不少都成了干枯的小木棍，竖在山坡上。这几棵小松树却长得很好，尽管没多少土，又忍耐干旱，却挺精神。怎么有松树？有点好奇，也没在意，去年爬山时发现又多了几棵小松树。仔细看看，不是自己长出来的，有人专门栽在这里。有挖树坑的痕迹，小树周围有一圈土，有助于蓄水存活。
谁栽的？谁在这儿栽这么小的树？倒是很让人高兴，绿化荒山，增添生机活力。要是真能长起来，也是很好的风景。虽然柏树也很好，但好像更喜欢松树，树干、树枝、松针，比柏树更有看头，松香也很好闻。新栽的几棵长势不错，去年栽的那几棵也长大一些，已经和杂草差不多高。不像是公家栽的，这么少，这么小。那是谁栽的？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处？没事儿闲得？什么时候长大？这么干旱，没人管，能长起来？虽然这么想，但看着荒坡上长着这些小松树，心里不由得感到欣喜，不由得想到小树长大成林，英姿飒爽，松涛阵阵，松香清新，小鸟在树上自由的鸣叫，悦耳动听。人就是这样，老是想好事儿，做美梦，常生活在想象之中。
今年春天再去看时，又多了几棵小松树，总共有十多棵了。原先的又长高了一点，新栽的也都成活。细看看，应该是先在盆里养着，连土带苗一块儿栽到树坑里，所以才能成活。要是把小树苗直接栽到山坡上，肯定很难成活。看来，栽树的人想得很周到，了解这儿缺土干旱的情况。不禁心生佩服，更佩服栽树人的坚持不懈，让山坡上有这么些小松树。随着年岁增长，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越来越快，这些小松树也很快会长大成林。因为有这些小松树，我更愿意回老家小山上转转、看看，看看小松树，满怀希望，家乡变得越来越美。
前两天下了场秋雨，更加天高气爽，山野上到处翠色欲滴，晶莹润泽。傍晚时分，我又来到山坡上，看漫天云霞，听悠悠鸟鸣，呼吸新鲜空气，回忆往日时光，想象小山草木茂盛的情景，不禁心旷神怡。自然要去看看小松树，忽然看到那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俯身查看，还伸手拔起草来。走近时，发现正是小学同学，常一块儿玩耍的王中。他大学毕业后读研究生，在省城一所大学里教书，我们常联系，有时还约老同学聚一聚，聊聊天。
“王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前两天，暑假抽空回来看看。”我问：“你这是干什么呢？”他笑了：“拔棵草，长到小树树根上了。”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小松树是你栽上的？”“是，”他有点不好意思：“栽着玩儿的。你可别笑话。”我瞪大眼睛：“真的是你栽的！都成活了，你怎么栽的？”
我不由地怦然心动，想了想说：“我应该感谢你的，这两年我常来看这些小松树，感觉心情好，我们的上一辈吃苦受累，顾不了这些，我们的孩子不在这儿生活，对小山没有多少感情。真的要感谢你，我也整天想着松树正直、松枝横斜、松香清新、松涛阵阵的情景，想着在松林中徜徉，儿童在树下玩耍。”王中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更高兴了。谢谢你，也真感谢政府搞生态修复工程。”我说：“你看你，我应该感谢你，你怎么感谢我？咱一块儿长大，别说这样的话。但确实要有感恩之心，感恩天地、家乡、父老，感恩国家、时代，无数人奋斗，国家才发展，才有今天。”王中笑起来。
我们坐在岩石上，旁边是那些小松树。看着眼前家乡的山水田园，我们回忆往日，聊得投机。不知不觉暮色渐浓，将我们拥入这片天地山野之中。
作者简介：白水，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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