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曾数次去上海探望岳父吴天笑,每次总要欣赏一下挂在中堂的那件郭沫若墨宝,可是都没问个究竟,今年老爸89岁(当年封老师未退休),儿女及晚辈为老人庆寿,在欢庆之余,问起这幅字画的来龙去脉,老人记忆犹新,滔滔不绝地讲出许多鲜为人知的往事。

吴天笑,江苏连云港市灌南人,1923年4月28日出生于灌南县小李集,1942—1945年任李集小学校长,1945年参加革命工作,1946年元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9年随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南京总队南下参加解放上海战斗,随后接管上海,年仅27岁的总队总务科长先后任上海 “锦江饭店”书记、经理、国际旅行社上海分社副经理、上海市人民政府交际处副处长,1987年离休,是我市抗日时期就参加革命工作、还健在的离休干部。

郭沫若在何时、何地、何因作此诗并书赠吴天笑?此字画现在何处?话得从50年前说起。1961年秋,郭沫若 (1892~1978),中国现代著名学者、文学家、诗人、社会活动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当选为中华全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历任政务院副总理兼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中国科学院院长,这年秋季,他乘船游览了三峡,这里可是万里长江一段山水壮丽的大峡谷,为中国十大风景名胜之一。它西起重庆奉节县的白帝城,东至湖北宜昌市的南津关,由瞿塘峡、巫峡、西陵峡组成,全长191公里。
三峡两岸的大片红叶非常壮观。郭沫若被这里自然风光所着迷,看到石鼻山上的四块巨大的象形石时,讲解员说,宜昌古灯影戏中《西游记》就是出自这儿。戏中的人物,唐僧师徒一行,和这里的石头一模一样,八戒紧跟师傅,沙僧随后,悟空觅食在云中。无不惊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他诗性大发,一首新诗不知不觉地酝酿于心。
郭沫若游览三峡以后,来到上海,入住“锦江饭店”。 锦江饭店创始人是一位传奇式女性,名叫董竹君,起初位于上海法租界附近,创办时分锦江川菜馆和锦江茶室。这里是市中心,不仅有面临宽阔的马路,对面还有一大片空地,便于车子往来与停留,有利于吸引有钱阶层的顾客,更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经常在这里活动,成为敌、我、友秘密活动的集散地,开张以后,生意逐渐兴隆,不久成为声名显赫的“锦江”女老板。

新中国成立后,上海市政府计划创办一个宾馆,1951年3月,副市长潘汉年、市公安局局长杨帆,委派任百尊、吴天笑两同志去见董竹君,道明来意:“市政府拟在上海设立招待高级干部与外宾的食宿场所,认为锦江饮誉海内外,又有你的赫赫名声,及你培养的思想进步、业务熟练的员工,希望锦江能担当这个光荣的任务。”董竹君欣然应命:“要建设新中国,能为党和政府多做贡献,深感欣慰。”
经商定:锦江川菜馆与锦江茶室两店的所有设备与人员,迁移至长乐路189号英国籍犹太人沙逊的华懋公寓(现茂名南路59号);所有资产,董愿捐献给国家,考虑到当时对私营的政策,由政府以四亿元(旧币)盘下,改为公私合营;新的饭店沿用“锦江”牌子,名“锦江饭店”,由董竹君出任锦江饭店董事长,任百尊为经理,吴天笑为书记。1951年6月9日,锦江饭店正式挂牌成立,上海市第一个国宾馆在这里诞生。1954年,改为国营,吴天笑为首任书记和经理。
郭老解放后第一次入住锦江饭店,对全体员工鼓舞很大,身为经理的吴天笑对这位大文人关心备至,到他房间嘘寒问暖,试试被子薄厚,秋凉了,夜里冷不冷;吃饭时,到郭老餐桌旁征求意见,饭菜的口味如何,是不是正宗川味?有空常来向老人敬酒,高起兴来,两人还干一杯。郭老这次一住就是好多天,二人已成莫逆之交。古稀老人看到
面前这位国宾馆的领导人,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热情周到,满心欢喜。心里想:我就要走了,留点什么作纪念?送礼品,不行,这是国家制度;给钱,更不能。灵机一动,写幅字送给他,还是可以的吧?于是取来文房四宝,就在他的卧室将自己酝酿成熟的一首游三峡《七律》诗,龙飞凤舞般倾泻出来:
玄奘师弟立山头,灯影联翩猪与猴;
峡尽天开朝日出,山平水阔大城浮。
已归东土清凉界,应悔西天火焰游;
五十年来天地改,浑如一梦下荆州。

一九六一年秋椉舟东下过西陵峡作此书应天笑同志属。 此幅字画高61、宽116厘米,竖写,草书,字径不等,最长10厘米,最宽9厘米,最小3厘米,诗分8行,每行3—8字,落款4行,印章每边长3厘米。
吴天笑收到后,激动不已,出乎意料,竟然能收到这位世界名人赠送的字画,拿回家,很快做好镜匾,永久悬挂于堂。郭老从未将此诗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收藏者也未公开宣传过,凡是到过吴天笑家的人,除了欣赏,有心的人还将此诗记一记,在部分网站上只言片语地引用,有差错,是可以理解的。吴天笑,当时年仅39岁,而郭老已是70岁的老人,50年过去了,如今吴天笑已89岁高龄,每次谈论这一段往事时,总是笑咪咪地说:“郭老对我情最深、义最重,没齿难忘。”
(本文作者封其灿老师是吴天笑的大闺女婿,真迹在上海。)

作者简介:封其灿,1943年11月出生于江苏省灌云县杨集镇春旭村,1968年毕业于徐州师范学院(现名江苏师范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先后任教于沂北中学、杨集中学、云台中学,197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78年调至灌云县板浦中学(现名江苏省板浦高级中学)从事层次更高的教育、教学、教研及管理工作,1994年被评为中学高级教师,2003年退休。退休后,爱好并潜心研究、搜集连云港市石刻文化,2005年出版抗战碑刻图集《血战连云》,2018年出版《连云港金石图鉴》,又花二年时间,与朋友合作编写《西游记诗词歌赋集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