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茧庐庸生
今天,与朋友们分享一篇我在网络上读到的泸州诗人董洪良的一首诗:
❒钉子被带坏
四川/董洪良
铁钉、钢钉、气钉、竹钉、木钉……
和其它形式的钉子
但凡是钉,都是弱者:
材质不同,型号不同,形制不同
和属性不同,但都显得很尖锐
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层面
无论它们钉进什么
其实,也都是被别人钉进
这不是相对论,可事实又的确存在:
每一锤的敲击都是陷阱
充当打手,尖刀和敢死队
木头、墙、镜子,和其它世间物
都在尽力包容并以柔克刚——
很显然,钉子被带坏了
你瞧,握锤的那个人
把它们钉进了一些想钉的地方
哪怕折断,哪怕会堆满后继者的尸体
钉子也无动于衷
—原载《星星·诗歌原创》2025年6期
《钉子》一诗以寻常事物切入,却构建了一个充满隐喻与张力的哲学空间。诗人通过对“钉子”这一符号的多维解构,完成对权力、暴力与异化关系的冷峻审视。
钉子的双重隐喻
诗中列举铁、钢、气、竹、木等不同材质的钉子,看似强调其物质差异性,实则暗示它们共同被纳入某种暴力系统。“都是弱者”的断语,直接颠覆了钉子“尖锐”的表象——锋芒并非力量的象征,而是被操控的宿命。钉子既是施暴的工具(尖刀、敢死队),又是暴力的承受者(被别人钉进)。这种双重身份,揭示了系统内个体既被迫害又被迫参与迫害的循环困境。
权力结构:锤子与物的对峙
“握锤的那个人”作为隐在的操纵者,与钉子构成明确的支配关系。而木头、墙、镜子等被钉物,则被赋予“包容”“以柔克刚”的韧性,形成另一种抵抗哲学。诗中“陷阱”“打手”“折断”“尸体”等词层层推进,暗示暴力对执行者自身的反噬。钉子最终“无动于衷”的麻木,指向工具理性对生命感的剥夺。
语言策略:冷叙述中的诗性批判
诗人刻意采用近乎物性描述的冷静语调,但通过矛盾修辞制造内在爆破力。例如“都是弱者”与“显得很尖锐”的悖论,“包容”与“带坏”的伦理反转。破折号的使用形成叙述节奏的骤停与转折,仿佛锤击间的喘息。结尾“堆满后继者的尸体”将暴力叙事推向悲剧高潮,而“无动于衷”四字又骤然降温,呈现出一种系统性冷漠的可怕稳态。
当代性解读:异化劳动的诗歌显影
《钉子》可被视为对现代人生存境遇的隐喻书写。
在高度工具化的社会中,个体常被嵌入预定轨道,成为执行匿名意志的“钉子”。诗中“被别人钉进”的被动性,与“钉进想钉的地方”的机械服从,恰是异化劳动的残酷诗意显影。而“折断”与“尸体”的意象堆叠,则警示着系统对个体生命的消耗本质。
此诗在《星星》诗刊的发表,游走于当代汉语诗歌对日常物象进行哲学开掘的路径。
诗人以看似最小的意象单元,撬动了对权力力学与人性异化的沉重追问——当锤子落下时,每一枚钉子都既是共谋者,也是殉道者。
2025年12月2日于庆悟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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