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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近年关，又近年关
文/杨朝中
又近腊月，又近年关。
身为一个生于乡间，长成后又从乡间挤进城市并托身于斯的新南国市民，虽一度又一度感受着现代化大都市在临近年关时刻所散发出的浓郁的商业气息和节日氛围，可是，在农村，在那乡间僻壤之地，过年则早已成为了一种可遇却不可求的尴尬之事。虽亲人的团圆和朋友的欢聚也多少平添了些新春的欢乐，但节的气氛少了，年的味道淡了。
老家江南，是个水乡。记得每到腊月，每近年关，老家因“年”而生的两件大事至今仍念念不忘。
其一就是做年糖。
做年糖，俗称做糖或做炒米糖，是老家过年前的头件大事。就是将事先用山芋或糯米熬制成的又黏又稠的糖稀倒进铁锅，再用大火充分加热，同时不间断地搅拌；待糖稀变得更加黏稠后，再将由晒好的冻米籽爆炒出的炒米，倒入其中；然后再将炒米和糖稀融合在一起，不断的翻炒。当炒米和糖稀被翻炒得极其均匀和融洽之后，再用一把专制的大锅铲将其抄出，平放于准备好的案板上，趁热摊平，切成比早先的火柴盒还小些的式样。于是，过年的必需品——炒米糖便大功告成!
做糖的师傅，或是亲朋好友，或是在村里村外邀请来的前辈。家里的孩子们此刻也总是凑着热闹，为了能抢先吃上自家现做的炒米糖，再深的夜，也会坚守着，熬着；而当自己终于率先尝上一块几块仍在散发出热气，同时又软中带脆，脆中又软的甜甜的炒米糖时，瞌睡也早已不知了去向。
做年糖是老家农村家家户户年前必需的大事，不论是家贫家富，不论是丁口多少，只要能揭开锅盖，这糖是必须做的。只是，富裕些的家庭，炒米糖里可能会掺杂些许花生和芝麻，变成更脆更香的花生、芝麻糖了。
做完了年糖，年关更近了。于是，为“年”而精心设计的又一件大事——杀年猪，便隆重登场了。
那些年，在年前杀猪是一件极为热闹，极为喜庆的事情。
杀年猪的头一天晚上，被邀请的“屠夫”就再四叮咛：一定不能喂食，要让猪空腹！而次日一大早，阳光还未露面，“屠夫”便挑着一个专用于泡猪的大木桶和一大包专用于解剖猪的各式刀具，踏着散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的冰屑铺成的道路，晃晃荡荡的进村了。
进村的杀猪师傅不急着进屋，而是首先去猪圈走上一遭，目的是目测一下猪的大小和肥瘦，以心中有数。师傅毕竟是师傅，只需几秒钟的目测，猪的重量甚至能够宰杀出多少斤肉，便有了个大概。
当两张长板凳被整齐的摆放在了门前的空地上，当剁肉的门板被稳妥地安放在了长凳上，一切的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早已准备好的整锅整锅滚烫的开水便一股脑儿倒进了木桶，泡起了猪来。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一头白白净净的大肥猪，便赤条条地躺在了门板上。于是，杀猪师傅又开始使出“庖丁”式的功夫，对这头白条条的大肥猪进行开膛剖肚，分割解肉。此刻，杀年猪的大事也近了尾声。
记得在摆脱了平日里常用白米就着山芋条煮饭，过年也只能买得三两斤猪肉来应节的苦日子之后，父母竟也养起了几回猪，年底也做起了杀年猪过肥年的大事情！记得年关时，每当多经母亲喂养服侍而长成的或白或黑的大肥猪在宰杀的前夜，虽有杀猪师傅“让猪空腹，以方便取猪下水”的口戒，善良的母亲也还是心生不舍，总要在宰杀的前夜，偷偷地再往猪盆里舀进些米糠，或放进些剩饭，甚至还要亲眼看着猪将盆里的食物吃尽，这才依依不舍地缓缓走开。
这已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如今的老家，再也不见了全家人围坐在做糖师傅的跟前，一面看热闹，一面品尝着新鲜出炉的年糖的情景；不见了杀猪师傅挑着大木桶，踩着满地冰屑的土路，晃晃荡荡走进村的影子；不见了孩子们为了用猪尿泡做成气球而吵着、争着的热闹场面……
如今的老家啊，看到的是一辆又一辆沿着平坦的水泥路，开进集市选购年货的轿车；听到的是几乎每天都有的由三轮四轮车送进村子的一阵阵“卖猪肉啰！”“卖炒米糖、花生糖啰！”的叫唤声……方便了，也实惠了，却少了几份年味：少了年夜饭时供奉在餐桌上的那个从年猪身上卸下的，几经打磨后被唤作“大元宝”的猪头；少了父母长辈们将由新鲜的猪红和猪肉，以及时兴的蔬菜和粉条一起精心炮制出的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小锅头端上四方桌，全家人围坐一起吃“杀猪饭”的场景；也少了孩子们拿着用猪尿泡吹成的气球满村子奔跑的热闹……
一年又一年，一过几十年。
啊，故乡！啊，那渐行渐远的故乡的年味！在每一年腊月，在每一个年关，您都会萦绕在一个客居在外的游子的脑海！身为南国的一员，我爱故乡，我也爱花城。在这即将来到的又一个除夕，又一个新年，我遥祝您：新年新农村！新年新气象！新年新快乐！
啊，那年！
啊，那年！
作者简介：
杨朝中，中学语文教师。喜好文学，曾发表过散文和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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