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块小小的抹布》
文/昆良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方格。家里的周末，总有一套雷打不动的仪式——在饭菜的香气消散后，便是与这方天地对话的时刻。
五年前的那个周末，因小孙子的到来更添了几分生气。小家伙饭后眼见我拿起吸尘器，竟不声不响地蹭到奶奶身边，仰头问：“奶奶，有抹布吗？” 这一问，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了满室的温馨。
他接过与自己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抹布，便有样学样地忙开了。小身子够不着高处，便专攻他的“领地”——茶几、椅面、还有那扇他进出都要摸一下的房门把手。他擦得极为认真，仿佛不是在拂去尘埃，而是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
末了，他举着那块小抹布，跑到我身边，声音里满是期待：“爷爷，你看我抹干净了吗？”
我停下手中的活，弯下腰，不仅用眼睛看，还伸出手指在他抹过的地方轻轻摸了摸。那是一种郑重的确认。
“干净！”我迎上他亮晶晶的眼神，由衷地赞道：“你抹得真干净，真能干！”
得了表扬，他心满意足，小脸上绽开一朵花。我直起身，继续我的拖地。然而，我很快便察觉到了一道专注的目光。
我回头，看见我的小孙子——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像一株安静的小树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拖地。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嬉闹，而是充满了一种纯粹的、学习的专注。他在看爷爷如何将力气用在拖把上，如何将污渍汇聚又铲除，如何让浑浊的地面变得清亮。
那一刻，仿佛角色互换。刚才，我是他劳动的验收者；此刻，他成了我技艺的观摩者。一股暖流在我心中激荡。原来，传承的仪式，并非总是耳提面命。更多的时候，它正发生在这无声的凝视里——他看见了劳动的背影，我便无须再多言勤劳。
看着孙儿，再回头看看我们自己。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对于打扫这门“功课”，也早已悟出了自己的节奏。那功能得力的吸尘器，是我们的“现代化部队”；那及时的局部清理，是我们的“精准外交”。我们将体力看作宝贵的资源，奉行“日常维护，周末总攻”的策略。这何尝不是一种人生智慧？不追求极致的完美，但求持续的妥帖；不耗尽所有的精力，但存温暖的余裕。
如今，每当周末打扫时，我常会想起孙子踮脚抹门的小小身影，和他那专注凝视的目光。那一块小小的抹布，与那一道清澈的目光，共同擦亮了“责任”与“爱”的底色，映照出一个家最动人的模样。
原来，最好的家教，从来不是说教，而是让爱在共同的劳动与无声的凝视中，悄然生根，代代流淌。
2025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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