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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太行绝笔》连载
第二十九回 枪映梨花
第一缕晨光落在枪管毛坯上时，狗蛋已经蹲在炉边守了半个时辰。那根用老乡铁锅融的钢打的枪管，被老周师傅连夜锤得溜圆，此刻架在铁砧旁，沾着的梨花瓣还没掉，映着炉火的暖光，倒像给枪管缠了圈白纱。
“发啥呆？过来磨枪。”老周师傅的声音从炉对面传来，他手里握着磨石，少了两根指头的手按在磨石上，磨石上的清水顺着纹路往下流，滴在铁砧上，混着梨花瓣，晕开一小片湿痕。“厂长说了，今儿个要把这枪管车好，你帮俺磨，磨得亮堂堂的，让鬼子看见就怕。”
狗蛋赶紧跑过去，接过老周师傅递来的小磨石——是参谋长生前用过的，磨石边缘已经磨得光滑，带着点机油的味道。他学着老周师傅的样子，蘸了点水，往枪管上磨，左胳膊不敢使劲，就用右手撑着枪管，磨石一圈圈转，枪管上的锈迹慢慢掉下来，露出里面的钢色，亮得能照见他的脸。
“磨慢点，别磨偏了。”老周师傅蹲在旁边添煤，炉火“噼啪”响着，比昨天更旺，映得枪管上的钢光晃眼。“参谋长当年磨枪，也是这样，磨得比镜子还亮，说‘枪亮了，杀鬼子才有力气’。”
狗蛋点点头，磨得更仔细了。他想起上次参谋长教他磨小刀子，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磨石转得慢，却磨得锋利，当时参谋长还说“等你长大了，俺教你磨枪”，现在枪就在手里，参谋长却不在了，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用袖子抹了抹，怕磨石上的水混着眼泪，弄脏了枪管。
洞深处传来“吱呀”的声响，是厂长在试车床。他把新图纸铺在车床旁的石头上，手里攥着那把旧钳子，正把枪管往车床的卡盘上装，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图纸上，却没顾上擦——昨天他熬了一夜，把车床的齿轮又修了修，现在转起来比平时稳多了，“叮当”的声音混着狗蛋磨枪的“沙沙”声，倒像首好听的歌。
“狗蛋，磨得咋样了？”厂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刚车好的枪栓，是用废铁做的，上面刻着个“左”字，是他昨天用参谋长的钢笔描的。“俺把枪栓车好了，你磨完枪管，俺们就把枪装起来，让彭总试试。”
狗蛋举起枪管，对着阳光看——磨得亮堂堂的，梨花瓣粘在上面，像给钢色添了点白，好看得很。“厂长，你看，俺磨好了，像参谋长磨的不？”厂长凑过去，看得仔细，笑着点头：“像！比参谋长磨的还亮！参谋长要是看见，肯定要夸你，说不定还会教你装枪。”
一提装枪，狗蛋眼睛更亮了，磨石放得更快了。他把枪管递给厂长，厂长往车床的卡盘上装，车床转起来，“吱呀”响着，枪管上的钢屑慢慢掉下来，落在地上，带着点钢火的味道，混着梨花香，飘在炉边，像参谋长就在旁边看着，笑着说“狗蛋磨得好”。
日头升到洞口的时候，枪已经装得差不多了。厂长蹲在车床旁，用旧钳子拧着螺丝，彭总蹲在旁边帮忙，手里还攥着参谋长的烟袋，烟袋杆上的裂痕映着炉火，像在跟他们一起装枪。狗蛋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小刀子，在枪托上刻字——是“左权参谋长之枪”，每个字都刻得深，像刻在木牌上的字那样，用心。
“彭总，枪装好了，你试试。”晌午的时候，厂长终于放下了旧钳子。那把枪立在地上，枪托缠着布条，是用左权那只旧棉鞋剩下的布缠的，暖乎乎的；枪管磨得亮堂堂的，枪栓上刻着“左”字，枪托上刻着“左权参谋长之枪”，梨花瓣落在枪托上，像给字镶了层白边。
彭总走过去，拿起枪，枪托抵在肩膀上，瞄准了洞外的梨树——梨花开得正旺，白花花的一片，像雪。他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飞出去，打在梨树枝上，花瓣落下来，像下了场梨花雨。彭总笑着点头：“好枪！比缴获的鬼子枪还好用！”
狗蛋也笑了，左胳膊牵扯着疼，却比啥都高兴——他想起参谋长要是在，肯定会拿起枪，瞄准鬼子的靶子，一枪就中，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狗蛋出息了，会磨枪，还会刻字”。
正说着，洞外传来一阵欢笑声。是二营的战士们，他们扛着缴获的鬼子机枪，从山口那边走过来，身上挂着红绸子，是老乡们给的。“彭总！”一个战士远远地喊，“老乡们送来了新磨的小米，还有刚蒸的馒头，让咱们尝尝！”
彭总笑着点头，回头对老周师傅、厂长和狗蛋说：“走，咱们也去尝尝，顺便把新枪给战士们看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狗蛋点点头，扶着老周师傅，厂长攥着旧钳子，彭总手里拿着新枪，四个人慢慢往洞外走。
洞外的梨花开得正旺，风一吹，花瓣落在新枪上，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带着淡淡的香。战士们围过来，看着新枪，都笑着说“好枪！有了这枪，杀鬼子更有力气了”。彭总把枪递给一个战士，战士举起枪，瞄准了前面的靶子，“砰”的一声，子弹中了要害，大家都欢呼起来。
狗蛋蹲在梨树下，看着新枪映着梨花，亮得晃眼，突然觉得，这枪就像参谋长的手，握着他们，陪着他们，不管是磨枪，还是装枪，还是杀鬼子，都永远陪着他们。他摸了摸怀里的小刀子，又摸了摸胳膊上的绷带，笑着说：“参谋长，俺们造出新枪了，磨得亮，装得好，还能打准鬼子，你看见了吗？”
彭总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手里的烟袋放在梨树下，烟袋杆上的裂痕映着阳光，像参谋长在笑。“伯崇看见了，肯定高兴。”彭总轻声说，“这枪，是咱们的希望，也是伯崇的希望，只要咱们手里有枪，心里有火，鬼子就永远打不赢咱们，太行山的梨花，也会年年都开得这样旺。”
老周师傅举起大锤，往铁砧上敲了一下——“叮当”，厂长用钳子敲了一下——“叮当”，狗蛋举着小刀子，往梨树上刻的“左”字敲了一下——“叮当”，彭总拿起烟袋，往铁砧上磕了一下——“叮当”。
四声脆响，混在梨花雨中，飘在太行山上，像一首歌，唱着新枪，唱着梨花，唱着那些没说完的念想，也唱着那些一定会实现的心愿。狗蛋知道，他们会造更多的枪，磨更多的枪，杀更多的鬼子，直到把鬼子赶出中国，直到太行山的梨花，年年都映着新枪的钢光，直到炉火不熄，枪映梨花，永远都在。
2025年深秋作于宿州丽水人家
作者：（桃花沟人）代强
通联：13637184724
地址：安徽宿州市埇桥区道东办事处崔园华府北门路南站
原创首发
文中插图 作者/代强
作者简介：
代强,六零后,本科学历,中共党员,市政协委员,从事高级中学教育39年。现为宿州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李百忍纪念馆理事,半朵中文网签约作家,中文网高级专栏作家，丝路都市文化汇签约作家。2025年被半朵文学全国性评选为“十佳作家”，获得全国文学大赛“国彩杯十佳文学奖”,获得新青年“十大金奖”,歌曲《军魂永驻》获得“强军高歌”一等奖。作者40年来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安徽商报》、《鄂州周刊》、《山东商报》《河南经济报》、《中国矿业报》、《三角洲》、《山西科技报》、《德育报》、《中国乡村杂志》、《参花》等报刊杂志。其著作有《相遇清欢》、《代强文学精品集》、《流金岁月》等二十一部书籍。
作者简历：
美美 安徽合肥人
一个喜欢用声音诠释生活中的一切，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爱着，平凡自由的诵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