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章 窥伺
新村的防御工事在清澜的督促下日渐完善。削尖的木桩更深地埋入泥土,芦苇丛中的陷阱更加隐蔽刁钻,瞭望的位置也增加了两处,由村民轮流值守,确保视野覆盖村子周边大部分区域。每日的操练也成了惯例,不仅仅是青壮年,连一些半大的少年和体力尚可的妇人,也会在傍晚跟着比划几下,或者练习使用投索这类不需要太大力量的工具。
一种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气氛,笼罩着这个初生的村落。村民们脸上少了灾后重建初期的茫然与悲戚,多了几分警惕和一种被凝聚起来的坚毅。他们信任清澜,也明白这难得的安宁需要力量去捍卫。
清澜并未因暂时的平静而松懈。根叔透露的关于大泽各方势力的信息,像一幅沉重的地图压在他心头。他知道,黑水湾的退却只是暂时的,更大的威胁如同泽上的浓雾,不知何时便会弥漫而来。
他派出了石头和另外两个机灵且熟悉水性的青年,轮流驾着小船,在村子周边水域巡逻,尤其是通往黑水湾和其他已知势力方向的水道。他们的任务不是交战,而是预警,一旦发现陌生船只或大量人员聚集的迹象,立刻以特定的鸟鸣声或烟火信号回报。
这天,轮到石头和一名叫水生的青年出巡。他们驾着村里最快的一条小舟,悄无声息地滑入清晨的薄雾中,如同水黾般灵巧地穿梭在芦苇荡的边缘。
雾很大,能见度不过数十步,泽面一片死寂,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微哗啦声。石头紧绷着神经,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灰蒙蒙的水面和水道两侧密不透风的芦苇墙。
忽然,水生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指了指左前方一片异常茂密的芦苇丛,压低声音道:“石头哥,你看那边……好像有船。”
石头眯起眼睛,凝神望去。透过稀薄的雾气,隐约可以看到芦苇丛的深处,似乎隐藏着一艘船的轮廓,比他们的渔船要大,而且船身似乎经过了伪装,覆盖着芦苇和枝叶,若非水生眼尖,几乎难以察觉。
那船静静地停泊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只是随波逐流的一堆杂物。但石头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这不像是搁浅的废弃船只,那伪装太过刻意!
他示意水生将小舟悄无声息地后退,绕到另一片芦苇丛后,从更隐蔽的角度观察。
就在这时,那艘伪装船旁的芦苇微微晃动了一下,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朝着村子的方向张望了片刻,然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虽然距离不近,雾气朦胧,但石头还是看清了那人的侧脸——并非黑水湾的刀疤脸,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容精悍的汉子,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不同于普通渔夫或地痞的、训练有素的气质。
石头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黑水湾的人!是新的势力!
他没有打草惊蛇,示意水生立刻调转船头,以最快的速度,沿着隐蔽的水道返回村子。
清澜正在带领一队人练习协同防御,听到石头带回来的消息,脸色瞬间凝重。
“看清了?不是黑水湾的人?”他确认道。
“肯定不是!”石头语气肯定,“那人……感觉不一样,像……像当兵的,或者大户人家的护卫。”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
清澜的眉头紧紧锁起。根叔提到过的几股势力——排教、翻江龙、中原商会……会是哪一方?他们窥伺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根叔提到的虚无缥缈的“宝藏”?还是仅仅因为村子展现出的凝聚力引起了注意?
未知的敌人,往往比已知的更加可怕。
“加强警戒!瞭望哨增加一倍人手!巡逻范围再扩大五里!”清澜立刻下达命令,“通知所有人,没有我的允许,近期不得远离村子,尤其是不得单独进入芦苇荡深处!”
整个村子瞬间进入了更高等级的戒备状态。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绷紧,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清澜独自登上村子最高的坡顶,望向那片发现窥伺者的水域方向。雾气正在渐渐散去,泽面显露出来,波光粼粼,看似平静,其下却暗流汹涌。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向着这个小村子缓缓收紧。黑水湾是明处的恶狼,而这新出现的窥伺者,则是暗处的毒蛇。
他握紧了腰间的钢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该来的,总会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利用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继续磨砺手中的刃,等待那一刻的降临。
同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越发清晰:不能一味被动防御。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些潜在的敌人,需要……主动出击,至少,要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根叔的木屋。或许,这位与“守陵人”有着联系的老者,能提供一些更具体的指引。
窥伺者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逼迫着清澜必须以更快的速度成长,从一个守护者,向一个真正的决策者和战略家转变。
第四十一章 问策
夜幕低垂,泽畔的蛙鸣比往日稀疏了许多,仿佛也感受到了村子周围弥漫的紧张气氛。清澜再次叩响了根叔的木门。
屋内,油灯如豆。根叔依旧在修补渔网,似乎这是他应对一切纷扰的定式。听到清澜描述的窥伺船只和那个精悍的陌生汉子,他修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浑浊的眼珠在灯光下微微转动了一下。
“不是黑水湾的破烂。”根叔的声音沙哑而肯定,“听你的描述,倒像是‘排教’巡河哨的做派。”
“排教?”清澜心中一凛。根叔之前提过,排教控制着云梦大泽相当一部分的水路运输,势力庞大,组织严密,远非黑水湾那等乌合之众可比。
“他们盯上我们村子做什么?我们这里既非交通要道,也无甚出产。”清澜不解。
根叔放下梭子,抬起眼皮看了清澜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是太年轻”。
“怀璧其罪。我以前说过,这‘壁’,未必是财宝。”根叔缓缓道,“你们村子,在这次水患后,展现出的团结和重建速度,本身就很扎眼。尤其是你……”他目光锐利地盯住清澜,“一个来历不明,却身手不凡,懂得组织防御,甚至能逼退黑水湾泼皮的年轻人,足够引起一些大人物的兴趣了。”
清澜默然。他没想到,自己为了自保而做的一切,反而成了招致祸患的根源。
“排教行事,向来谋定后动。他们派人窥伺,是在评估,评估你们的实力,评估你的价值。”根叔分析道,“接下来,无非几种可能。要么,觉得你们有潜力,派人来招揽;要么,觉得你们是威胁,直接抹掉;要么……继续观望,等待更好的时机。”
每一种可能,都意味着巨大的麻烦。招揽?他不可能带着村民加入一个不明底细的江湖帮派。抹掉?以村子现在的力量,对抗排教无疑是以卵击石。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清澜沉声问道,这是他今夜来的核心目的。
根叔沉默了许久,久到油灯的灯花爆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两条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上策,借势。设法联系玄鸦大人,表明你们的处境和价值。若能得‘守陵人’庇护,排教也要掂量掂量。但玄鸦大人行踪不定,何时能联系上,能否请动,都是未知之数。”
清澜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目前看来最稳妥的办法,但不确定性太大。
“下策呢?”
“下策……”根叔的目光变得深沉,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示敌以弱,然后……亮出獠牙。”
清澜瞳孔微缩:“请根叔明示。”
“排教既然在评估,那我们就给他们看想看的。”根叔缓缓道,“暂时停止操练,拆除部分明显的防御工事,做出内部不和、人心涣散的假象。让他们觉得你们不过如此,放松警惕。”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他们下次派人来‘招揽’或者试探时,集中全部力量,以雷霆手段,打掉他们伸过来的爪子!要狠,要快,要让他们感到痛!让他们知道,啃下我们这块骨头,会崩掉他们几颗牙!”
清澜倒吸一口凉气。根叔的计划,堪称兵行险着!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安宁,让排教觉得得不偿失而暂时放弃。赌输了,就是全村覆灭!
“这……太冒险了。”清澜涩声道。
“冒险?”根叔嗤笑一声,“在这大泽里讨生活,哪一天不是在冒险?等着别人把刀架到脖子上,就不冒险了吗?”
他看着清澜,眼神锐利如刀:“小子,你要明白,有时候,退让和隐忍,换不来尊重,只会换来更肆无忌惮的欺凌!你想守护这里,就不能只想着筑墙。你得让外人知道,你的墙后面,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随时能跳出来咬断他们喉咙的狼!”
根叔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清澜的心上。他想起在谢府,那种一味顺从、粉饰太平最终带来的窒息感。他想起玄鸦那冰冷而强大的身影。守护,需要的不仅仅是善意和勤劳,更需要敢于亮剑的勇气和足以震慑敌人的力量!
示敌以弱,亮出獠牙……
这个计划充满了血腥和不确定性,但清澜不得不承认,在目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这或许是唯一能主动破局、争取生存空间的办法。
他需要权衡,需要仔细规划,需要确保这雷霆一击,能够真正打到敌人的痛处。
“我……需要想想。”清澜站起身,声音有些干涩。
根叔不再多言,重新拿起梭子,仿佛刚才那番杀气腾腾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清澜走出木屋,夜风带着泽水的微腥吹拂在他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他抬头望向漆黑的、没有星月的夜空,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命运的岔路口。
一边是寻求渺茫的外援,一边是踏上一条充满血腥的自主抗争之路。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将决定这个刚刚获得新生的村子,以及他身边所有人的命运。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第四十二章 藏锋
接下来的几天,村子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清澜的授意下,村民们停止了公开的集体操练。那些显眼的、削尖的木桩障碍被故意弄得歪斜了一些,甚至拆除了几处。瞭望哨虽然依旧存在,但值守的人似乎不再那么精神抖擞,偶尔还会出现打盹的迹象。
清澜本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出现在众人面前指挥若定,而是常常独自待在茅屋里,或者长时间在泽边垂钓,显得有些……消沉。村民之间,也开始流传一些窃窃私语,关于黑水湾可能报复的恐惧,关于新出现的未知威胁,甚至有人隐隐抱怨清澜之前的强硬招来了祸患……种种不安的言论,在刻意地纵容下,悄然蔓延。
一种外松内紧、人心浮动的假象,被精心地营造出来。
然而,在这表象之下,真正的力量正在黑暗中悄然凝聚。
清澜挑选出了包括石头在内的十名最可靠、身手最好、也最沉得住气的青壮年,组成了村子的核心战力。他们的训练转移到了更加隐蔽的地下——几处事先挖好的、位于芦苇荡深处的隐蔽地窖。这里的训练强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都要残酷。
清澜将根叔“亮出獠牙”的理念贯彻到底。他不再教导任何防御性的技巧,所有的训练都围绕着一个核心: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杀死或者重创敌人。
他设计了几套简单的合击战术,针对可能出现的不同情况。如何利用地形伏击,如何分割包围,如何集中力量攻击一点……他甚至弄来了一些泽中特产的、带有麻痹毒性的植物汁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木矛的尖端和箭簇上。
每一次训练都如同真实的厮杀,充斥着低沉的呼喝、兵刃(木棍代替)破空的声音和模拟受伤的闷哼。地窖里空气污浊,汗味、泥土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但没有人退缩,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充满了压抑的凶悍和决绝。
清澜自己更是如同疯魔一般。他不仅参与合练,更利用一切空闲时间磨砺个人技艺。那柄钢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刀光闪烁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他的射箭练习也从未间断,目标从固定的草靶换成了晃动的树枝、惊飞的水鸟,追求的是在瞬息万变中的精准。
云岫是唯一知晓全部计划并参与其中的人。她负责调配有限的资源,确保这十一个人能得到最好的食物(尽管依旧匮乏)和必要的药品。她还用收集到的柔软兽皮和厚布,为他们缝制了简单的护具,虽然防护力有限,但至少能在关键时刻抵挡一下普通的划伤。
她看着清澜日益消瘦却眼神锐利的脸庞,看着他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旧痕,心中充满了心疼,却从未出言劝阻。她知道,这是他们必须走过的路,是这片残酷天地赋予他们的宿命。她只是在他疲惫归来时,默默地为他清洗伤口,递上吃食,用她的方式,守护着他心中那盏不灭的灯火。
藏锋于钝,养锐于拙。
村子表面上的“涣散”与“不安”,与地窖中那支如同淬火利刃般的小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清澜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那条窥伺的“毒蛇”按捺不住,率先伸出它的信子。
这天傍晚,负责外围警戒的水生急匆匆地跑来,向正在地窖中休息的清澜汇报:“清澜哥,有船来了!是排教的船!打着旗号,看样子是朝着我们村子来的!”
地窖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清澜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清澜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眼神平静无波,只有深处跳跃着一簇冰冷的火焰。
“来了多少人?”他问道,声音沉稳得不像一个少年。
“船上能看到的大概七八个,都带着家伙。”水生回答道。
七八个……看来排教并未太过重视,或许真的只是来“招揽”或者试探的。
清澜的目光扫过地窖中那十张紧张而坚定的面孔,缓缓开口:
“按计划行事。记住,不出手则已,出手……就不要留任何余地。”
“是!”十人低吼应诺,声音在地窖中沉闷地回荡。
清澜最后检查了一下腰间的钢刀和背上的猎弓,深吸了一口地窖中污浊却充满力量的空气。
藏匿的锋芒,是时候出鞘了。
第四十三章 雷霆
排教的船是一艘比普通渔船宽敞不少的舢板,船头插着一面三角小旗,上面绣着一个抽象的、如同水波交织的图案。船在村子简陋的码头旁停下,八名汉子鱼贯而下。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面色微黑,眼神灵活,带着一股江湖人特有的油滑与精明,腰间挎着一把腰刀。他身后跟着七人,个个太阳穴微微鼓起,眼神精悍,显然都是练家子,远非黑水湾那些地痞可比。
精壮汉子打量了一下显得有些破败和安静的村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排教巡河执事赵坤在此!村里主事的,出来回话!”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泽畔传开,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清澜才独自一人,从不远处的茅屋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一丝讨好般的笑容,微微躬着身。
“原……原来是排教的赵执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清澜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发颤,“不知……不知执事大人有何吩咐?”
赵坤看着清澜这副“怂包”模样,眼中的轻蔑更浓了。看来传闻有误,这小子不过是个有点运气、实则不堪大用的雏儿。
“吩咐?”赵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你们村子最近挺热闹啊?连黑水湾那帮杂碎都敢惹?有点胆色嘛。”
“不敢不敢,”清澜连忙摆手,语气惶恐,“都是被逼无奈,侥幸,侥幸而已……实在是不敢得罪排教的各位好汉。”
“知道就好。”赵坤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拍了拍清澜的肩膀,力道不轻,“小子,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在这云梦大泽混,光靠运气可不行,得有个靠山。我们排教,就是这大泽里最大的靠山!怎么样?带着你的村子,归附我们排教,以后按月缴纳供奉,自有我们罩着你们,保你们平安!”
他看似招揽,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仿佛清澜只要敢说个不字,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清澜脸上露出挣扎和犹豫的神色,低声道:“这……这是大事,能否容我和村里人商量商量……”
“商量?”赵坤脸色一沉,语气转冷,“老子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们耗!给句痛快话,应,还是不应?”
他身后的七名手下也适时地向前逼近一步,手按在了兵刃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清澜似乎被这阵势吓住了,身体微微发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应……我们应……”
赵坤脸上刚露出得意的笑容——
异变陡生!
就在清澜说出“应”字的瞬间,他低垂的眼眸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那原本微微发抖的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骤然发动!他并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撞,肩膀如同铁锤般重重撞在赵坤毫无防备的胸口!
“噗!”
赵坤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胸口剧痛,呼吸一窒,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踉跄倒退!
与此同时——
“咻!咻!咻!”
数支利箭如同毒蛇般从码头两侧的芦苇丛中、破败的屋舍后电射而出!目标并非赵坤,而是他身后那七名手下!
距离太近,箭速太快!而且这些箭矢的目标极其刁钻,并非瞄准要害,而是射向他们的手臂、大腿等影响行动的部位!
“啊!”
“有埋伏!”
惨叫声和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七名排教帮众瞬间有四人中箭,虽然不致命,却瞬间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就在箭矢射出的同一刻,石头等十名核心队员如同鬼魅般从藏身处扑出!他们三人一组,如同饿狼扑食,精准地扑向那些未被箭矢射中或者受伤较轻的敌人!没有呼喊,没有叫骂,只有沉默而狠厉的进攻!
木矛带着恶风,狠狠捅向敌人的腰腹!柴刀带着寒光,劈向对手的脖颈!甚至有人直接合身扑上,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式,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
清澜在一撞得手后,毫不停留!腰间的钢刀已然出鞘,刀光如匹练般卷向刚刚站稳、又惊又怒的赵坤!
赵坤毕竟是排教执事,身手不俗,仓促间举刀格挡!
“铛!”
双刀相交,火星四溅!清澜只觉得手臂一震,但他去势不减,刀锋顺着赵坤的刀身向下猛地一滑,直削其手腕!正是他反复练习过的、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夺命招式!
赵坤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撤刀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断腕之危!但他脚步已乱,心神已夺!
清澜得势不饶人,踏步上前,钢刀如同附骨之疽,刀刀不离赵坤的要害!他的刀法没有套路,只有速度和狠辣,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杀人技!
另一边,石头等人的战斗也接近尾声。排教帮众虽然个体实力不弱,但在有心算无心、人数劣势且被突袭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短短十几个呼吸间,除了赵坤还在苦苦支撑,其余七人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之中,非死即重伤!
赵坤眼看手下全军覆没,自己也被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逼得险象环生,心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他虚晃一刀,转身就想跳船逃跑!
“留下吧!”
清澜冷喝一声,一直背在身后的猎弓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手中,弓弦震动,一支利箭如同闪电般射出!
“噗嗤!”
箭矢精准地射穿了赵坤的大腿!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数十息时间。
码头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微弱的呻吟。鲜血染红了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清澜持刀而立,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蜷缩着、一脸惊恐的赵坤。
雷霆一击,效果显著。
他们赢了,以零伤亡的代价,全歼了排教一支八人的小队。
但清澜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排教的报复,必将如同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
他走到赵坤面前,蹲下身,用还在滴血的钢刀拍了拍他惨白的脸,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
第四十四章 余波
码头上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战斗结束的短暂寂静很快被村民压抑的惊呼和后续的忙碌所打破。妇孺们被要求待在屋里,石头则带着人迅速清理现场。尸体被拖走,沉入泽底深处;血迹用泥土和河水反复冲刷;缴获的兵器和那艘排教小船被藏匿起来。一切都在沉默和高效中进行,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清澜则亲自将大腿中箭、面如死灰的赵坤拖进了根叔的木屋。
根叔看着被扔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赵坤,又看了看虽然身上溅满血迹却眼神沉静如水的清澜,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赞许,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果决,还要狠辣。那雷霆般的手段,几乎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所能为。
“问吧。”根叔对清澜示意了一下,自己则坐到一旁,重新拿起了渔网,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清澜搬过一张凳子,坐在赵坤面前,没有立刻审问,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让赵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排教,为何盯上我们村子?”清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赵坤咬着牙,还想硬撑:“小子,你……你敢动排教的人,你死定了!我们香主不会放过你的!”
清澜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旁边一根用来拨火炉的铁钎,在赵坤腿部的伤口附近,轻轻一戳。
“啊——!”赵坤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剧痛让他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回答我的问题。”清澜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坤彻底崩溃了。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绝非心慈手软之辈,落在他手里,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我说!我说!”他涕泪横流,嘶声道,“是……是香主下的令!说你们村子重建太快,那个叫清澜的小子有点邪门,让我们来看看虚实,能收服就收服,不能……就不能留后患!”
“只是来看看虚实?”清澜眯起眼睛,“你们香主,对前朝宝藏,也感兴趣吗?”
赵坤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宝藏?那都是没影的事!香主他老人家……更看重实际的好处。他主要是觉得……觉得你们村子位置不错,虽然贫瘠,但若能控制住,可以作为往南边扩张的一个前哨……”
清澜心中稍定。看来排教目前的主要目的并非那虚无缥缈的宝藏,而是更实际的势力扩张。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又详细询问了排教在这一带的兵力部署,那位香主的性格癖好,以及可能的报复时间和方式。赵坤为了活命,知无不言,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据他所说,负责这片区域的是一位姓胡的香主,手下有近百号能打的好手,控制着附近几条重要的水道。这次损失了一支小队,胡香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在几天内就会派来更多的人马,规模恐怕会远超这次。
问完所有想知道的信息,清澜站起身,对根叔点了点头。
根叔放下渔网,走到面如死灰的赵坤面前,叹了口气:“下辈子,找个安稳营生吧。”
赵坤眼中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还想求饶,根叔的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微微用力。
“咔嚓”一声轻响,赵坤的脑袋歪向一边,眼中失去了光彩。
根叔像拖死狗一样将尸体拖到屋后,自有石头等人接手处理。
木屋里只剩下清澜和根叔两人,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问清楚了?”根叔问道。
“嗯。”清澜点了点头,将得到的信息简要说了。
根叔听完,沉默了片刻,道:“胡瘸子(胡香主的外号)我知道,是个睚眦必报的角色。下次来的,恐怕不会少于二三十人,而且会有硬手。”
清澜的脸色凝重。二三十名训练有素的排教帮众,远非刚才那八人可比。以村子目前的力量,即使再次伏击,胜算也极其渺茫,必然会出现惨重伤亡。
“玄鸦大人那边……”清澜看向根叔。
根叔摇了摇头:“消息已经设法送出去了,但何时能到,能否赶来,还是未知数。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清澜默然。他知道根叔说得对。
“那我们现在……”
“两条路。”根叔伸出两根手指,“一,放弃村子,趁排教大队人马到来前,分散逃入大泽深处。二,死守待援,或者……等待奇迹。”
放弃村子?清澜看着窗外那些刚刚重建起来的、简陋却充满希望的窝棚,看着远处正在默默清理战场的村民们的身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这是他们从洪水和泥泞中亲手建立起来的家园,怎能轻易放弃?
但死守……又无异于螳臂当车。
就在清澜内心激烈挣扎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以及石头有些惊慌的喊声:
“清澜!根叔!不好了!泽上……泽上又来船了!好多船!”
清澜和根叔脸色同时一变,猛地冲出门外。
只见暮色苍茫的泽面上,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呈扇形向着村子包抄而来!船头上站满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刀剑的寒光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不定!
看那旗帜和船型,正是排教的人!
他们来得太快了!远远超出了赵坤供述的时间!
绝望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村落。
清澜握紧了手中的钢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如同死神镰刀般的船队,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面露恐惧却依旧下意识向他靠拢的村民,一股惨烈的决绝,从心底油然升起。
逃,或许能活。但放弃家园、放弃同伴的活着,与行尸走肉何异?
他缓缓举起钢刀,嘶哑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狼嚎,响彻在死寂的泽畔:
“准备——死战!”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