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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莫然有间,而子桑户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侍事焉。或编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尸而歌,礼乎?”二人相视而笑曰:“是恶知礼意!”子贡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临尸而歌,颜色不变,无以命之。彼何人者邪?”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则陋矣!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𤴯溃痈。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
【译文】
没过多久子桑户病逝,还没有出殡。孔子听说之后,派弟子子贡前去帮助料理丧事。子贡见有的人在编曲,有的人在弹琴,相互配合着唱歌:“哎呀,子桑户啊!哎呀,子桑户啊!你已经回到纯真的境地,可是我们还在人间不能升天啊!”子贡听了快步走到他们近前,说:“我想请问,你们这样对着死人的尸体唱歌,这合乎礼仪吗?”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了笑,说:“这种人怎么会懂得‘礼’的真实含意!”子贡回来之后,把见到的情况反映给孔子,说:“天底下怎么会有他们这种人?不懂道德,没有修养,忘记了自己的形象,在死人面前唱歌,一点儿也不感觉到脸红,他们真的是没有什么话可以来形容。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呢?”孔子说:“他们啊,都是游荡在人世之外的人,不受世俗的礼仪束缚,而我却是个活生生的受道德约束的人。人世之外和人世之内是毫不相干的,可是我却让你前去吊唁,实在是不应该啊,我太浅陋了!他们正跟造物者相交为朋友,逍遥于天地浑然的元气之中。他们把生存看作是多余的累赘,把死亡看作是毒痈化脓后的溃破,像他们这种人,又怎么会明白生存与死亡的区别!他们假借着不同的物类,寄托着相同的形体;忘掉了自己的肝胆,也忘掉了自己的耳目;生命随自然变化,始终循环,不知有什么首尾;茫茫然巡游在尘世之外,逍遥自在于无为的事业里。他们又怎能不厌其烦地遵守世俗的礼仪,以便让众人观看呢!”
【感悟】
1. 对生死观念的豁达超脱
子桑户的朋友在其死后,没有遵循世俗的悲痛哀伤,而是以歌相和,将死亡视为回归纯真、摆脱累赘。这让我明白,生死本就是自然规律,过度执着于生或恐惧死,都只会徒增烦恼。我们应像他们一样,以豁达超脱的心态看待生死,把死亡看作是生命另一种形式的延续,如此方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更加从容地生活。
2. 突破世俗礼仪的禁锢
子贡以世俗的礼仪标准去质疑子桑户朋友的行为,却遭到对方的嘲笑。这反映出世俗礼仪有时会成为束缚我们的枷锁。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为了迎合他人的眼光和社会的规范,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和行为。其实,在遵循基本道德底线的前提下,我们应敢于突破世俗的条条框框,追求内心的自由和真实,不被所谓的“礼”所左右。
3. 追求精神的逍遥自在
文中描述子桑户的朋友“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他们与造物者相交,忘却自身形体和感官,逍遥于天地之间。这启示我们,在物质丰富的今天,更应注重精神层面的追求。不被功名利禄所迷惑,不被琐事烦恼所困扰,让自己的心灵得到解脱,追求一种物我两忘、逍遥自在的精神境界,提升生命的质量和意义。
【总结】
这则寓言通过子桑户死后其朋友的行为以及孔子与子贡的对话,展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一方是游于方外、超脱生死、不受世俗礼仪束缚,追求精神逍遥自在的人;另一方是游于方内、受道德约束、以世俗礼仪为行为准则的人。寓言核心在于探讨生命的本质、生死的意义以及如何摆脱世俗的束缚,追求精神的超脱。
启示之一,正确看待生死:生死是自然规律,应以平和、坦然的心态面对,不恐惧死亡,不执着于生存,珍惜当下,从容生活。
启示之二,突破世俗束缚:在遵循基本道德规范的前提下,不盲目遵循世俗礼仪,敢于追求内心的真实和自由,不被他人眼光和社会规范所左右。
启示之三,追求精神自由:注重精神层面的追求,放下物质欲望和烦恼,让自己的心灵得到解脱,追求一种逍遥自在、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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