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洁
暮秋时节,风携凉意掠过黄土高原,我踏向心仪已久的北岳恒山。这座横亘在晋北大地的山岳,它是“五岳”中海拔最高的山脉,藏着西北大地独有的雄浑与温婉。驾车从大同市区出发,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的规整过渡到山野的苍茫,公路在群山间蜿蜒,两侧的树木褪去夏绿,染上深浅不一的橙黄与绯红,大自然用画笔在天地间铺展了一幅绝美的秋日长卷。
恒山坐落于山西浑源县城南,横跨晋、冀两省,主峰天峰岭海拨2016.1米,被誉为“人天北柱”“绝塞名山”。恒山之名,最早见于《尚书》,古称“玄武山”“常山”,因地处北方,对应星宿中的玄武七宿,被古人视为“万物所归,百川所宗”的镇北之山。作为道教主流全真派圣地,恒山的文化脉络始终与宗教信仰紧密相连。我们将自驾车停在了停车场,然后坐摆渡车至恒山的悬空寺。这座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五年的古寺,堪称建筑史上的奇迹。它依崖而建,以岩石为基,用木质梁柱支撑,楼阁悬空欲飞,仿佛镶嵌在峭壁之上的琼楼玉宇。暮秋的阳光透过峡壁的缝隙,洒在斑驳的木构上,光影交错间,飞檐翘角的剪影与身后的红叶、白云相映成趣。
踏入悬空寺,栈道狭窄而陡峭,脚下的木板历经千年磨损,带着温润的光泽。寺内供奉着儒、释、道三教神像,释迦牟尼的庄严、老子的睿智、孔子的儒雅在此和谐共存,印证着古代中国“三教合一”的文化包容。站在悬空的观景台远眺,金龙峡的秋水潺潺流淌,两岸的山峦层林尽染,远处的恒山主峰天峰岭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风从峡谷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与历史的气息,让人不禁想起李白当年游历此处时,挥毫写下“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壮美诗句。
沿着登山步道向上攀登,山路两旁的植被愈发繁茂,松鼠在林间跳跃,鸟鸣清脆悦耳。沿途的摩崖石刻比比皆是,“恒宗”二字高达13米,笔力遒劲,是明代御史王献臣所题,堪称恒山的标志。这些石刻不仅是书法艺术的瑰宝,更记录着历代文人墨客、帝王将相对恒山的敬仰。北魏孝文帝曾多次巡幸恒山,唐玄宗册封恒山为“北岳”,宋太祖御笔亲题“恒山庙”匾额,这些历史印记,让每一块岩石都承载了厚重的文化底蕴。
行至半山腰,一片开阔的平台展现在眼前,台上建有恒山庙群,包括天峰岭下的恒宗殿、会仙府、寝宫等建筑。恒宗殿是恒山的主殿,始建于明代,殿内供奉着北岳大帝的神像,殿宇巍峨,雕梁画栋,虽历经风雨侵蚀,仍保留着古朴庄重的气势。殿前的碑刻长廊,陈列着从唐到清的数十通石碑,碑文或记载恒山的历史沿革,或赞颂恒山的雄奇壮丽,或记录文人的游山感悟,每一块石碑都是一部微型史书,记录着恒山与华夏文明的深厚渊源。
下山后,我特意绕道前往恒山脚下的大同古城。大同作为北魏的都城,曾是中国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着“三代京华,两朝重镇”的美誉。古城墙周长7.2公里,高14米,墙体用夯土筑成,外包砖石,巍峨壮观。暮秋的夕阳为古城墙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城门楼上的匾额“和阳门”“清远门”等,字迹苍劲有力。从这些匾额上,就能让人看到这座城市的千年沧桑。
走进古城,街巷纵横交错,青石板路被行人的脚步磨得光滑透亮。沿街的古建筑鳞次栉比,既有飞檐翘角的传统四合院,也有中西合璧的洋楼建筑,展现出大同兼容并蓄的文化特质。华严寺,这座始建于辽代的佛教寺院,大雄宝殿内的辽代彩塑佛像栩栩如生,殿顶的鸱吻高达4.5米,是中国现存最大的琉璃鸱吻,堪称古代建筑艺术的珍品。寺内的薄伽教藏殿,保存着辽代的经柜和彩塑“合掌露齿菩萨”,菩萨面带微笑,姿态优美,被誉为“东方维纳斯”。
游逛在大同城里,能充份体会到大同的民俗风情。古城的街巷里,随处可见卖刀削面的小餐馆,师傅手持削刀,在面团上飞速削切,面条薄厚均匀,形似柳叶,落入沸水中煮熟后,浇上浓郁的卤汁,香气扑鼻。这道起源于北魏的特色美食,如今已成为大同的一张名片,承载着当地人的生活记忆。路边的茶馆里,几位老人围坐在一起,喝着当地产的黄花茶,聊着家常,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而惬意。
此次暮秋游恒山,我领略了北岳的雄奇壮丽,也感受了大同的人文底蕴。恒山的山,是自然的馈赠,更是文化的载体,它承载着古人的信仰与智慧,见证着历史的变迁;大同的城,是岁月的沉淀,更是人文的熔炉,它融合了多民族的文化特色,孕育了独特的风土人情。恒山与大同,就像一对密不可分的伙伴,山因城而更显厚重,城因山而更具灵气。
离开大同的那天,天朗气清,恒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回望这座承载着千年文化的山岳与城市,心中感慨万千,充满了不舍与眷恋。恒山的雄伟,大同的人文,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中,成为一段难以忘怀的旅程。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在行走中感受自然的壮美,在探访中触摸历史的温度,在体验中品味人文的魅力。恒山与大同,这座山与这座城,终将在岁月的长河中,继续书写着属于它们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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