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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秋深
时令已过霜降,金陵的秋意愈发浓重。天空时常是那种高远而寂寥的灰蓝色,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炽烈,变得温吞而稀薄,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照下来,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院中那几株老梅树的叶子已染上深沉的赭红与焦黄,风过时,便打着旋儿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脆响,更添几分萧瑟。
这种由盛转衰的自然韵律,无声地浸润着清韵茶楼的每一个角落。沈云舒推出的“秋篱寂”普洱菊茶,因其醇和温润、略带萧索的独特茶韵,愈发受到那些心境沉静、品味孤高的茶客青睐。茶楼里,谈论时局喧嚣的声音似乎也少了些,多了几分静默品茗、凭窗观叶的沉静。
然而,这份由季节和茶香共同营造的宁静,却无法完全驱散沈云舒眉宇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凝重。通源银楼的还款压力虽暂得缓解,但一个月内筹措三成利钱的担子依旧不轻。更重要的是,那位神秘的徐先生自那日解围后,便再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比明确的敌意更让人心神不宁。他就像在下一盘看不见对手的棋,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却不知对方何时会落下下一子。
这一日,沈云舒正在后院翻晒一批准备用于制作冬日茶品的陈皮。阳光淡淡地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股由内而外的清冷。他看着那些在日光下逐渐收缩、颜色转为深褐的橘皮,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特的共鸣。这些陈皮,也曾是饱满多汁的果实,历经削皮、曝晒、陈化,失去的是鲜亮与水分,获得的却是更为醇厚、持久的药香与风味。这何尝不是一种生命的转化与升华?
内心独白与深度心理刻画(沈云舒):
“秋意深浓,万物敛藏。我感受着空气中那份日渐稀薄的暖意,以及土地深处开始凝聚的寒凉。这像极了我此刻的心境与处境。表面的危机似乎暂缓,但更深层的、无形的压力,如同这渐深的秋意,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徐先生的沉默,比他的出现更令人不安。他像一片悬在头顶的秋叶,不知何时会落下,也不知会落在何方。然而,看着这些在日光下静静陈化的橘皮,我忽然有了一种新的感悟。生命并非只有蓬勃生长一种状态,敛藏、沉淀、转化,同样是生命进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甚至蕴含着更为深厚的力量。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家族的倾覆、世态的炎凉、债务的压力、人心的叵测,是否也正是我生命‘陈化’的过程?它们在剥夺我某些东西的同时,是否也在赋予我另一些更为本质的东西?比如这日渐清晰的‘回光’,比如这制茶时愈发沉静的心,比如对‘云水禅心’更深一层的体悟……”
他伸出手,轻轻捻起一片已经半干的陈皮,放在鼻尖细嗅。那是一种复杂而沉静的香气,不再是新鲜柑橘的活泼跳跃,而是混合了时光、阳光与风的味道,醇厚,内敛,带着一丝淡淡的药苦,回味却甘。
“云舒哥哥,”苏文纨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桂花蜜梨汤,袅袅走来,“秋燥伤人,喝点梨汤润润吧。”
沈云舒接过温热的瓷碗,看着碗中晶莹的梨块和金黄的桂花,心中微暖。他注意到苏文纨近日气色似乎好了一些,眼神也不再总是惊惶不安,多了几分沉静。或许,是他之前的安排,或许是他专注于深耕的状态,无形中也影响了她。
“谢谢文纨。”他喝了一口,清甜温润的滋味滑入喉间,确实舒缓了秋日的干燥,“茶摊近日如何?”
“还好。”苏文纨轻声应道,“按你的意思,我又试做了些糖渍金桔和椒盐芋头丝,买的人虽不多,但尝过的都说好。墨竹哥说,慢慢来,总会好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重新建立起来的希望。
沈云舒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点滴的、依靠自身努力获得的进展,虽然缓慢,却最为踏实。
就在这时,墨竹从前院匆匆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手里拿着一封没有署名、样式普通的信函。
“少爷,刚才有个面生的小厮塞给我这封信,说是有人托他转交给您的,也没说是谁,放下就走了。”
沈云舒的心猛地一跳。他放下碗,接过那封信。信封是常见的桑皮纸,封口处没有任何火漆或印记。他深吸一口气,撕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是几行陌生的、略显潦草却筋骨有力的字迹:
“风波险,慎言行。
茶甚佳,可深耕。
月圆夜,或再逢。
知名不具。”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但沈云舒几乎可以肯定,这封信,来自那位徐先生!
“风波险,慎言行。”——这是警告,暗示危机并未过去,甚至可能更加凶险,让他谨言慎行。
“茶甚佳,可深耕。”——这是对他近期专注于制茶、提升“清韵”本身的肯定与鼓励。
“月圆夜,或再逢。”——这是一个模糊的约定,或是一个暗示。下一次月圆,就在数日之后。
这封突如其来的密信,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再次打破了表面维持的平静。它带来了警告,也带来了一个不确定的期待(或是新的变数),更印证了徐先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
沈云舒捏着信笺,久久不语。秋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秋深了。
水落石出之时,或许……也不远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香
徐先生密信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显于外,却在沈云舒心底深处持续荡漾。他反复咀嚼着那寥寥数语,“风波险,慎言行”像一道冰冷的符咒,时刻提醒他周遭潜藏的危险;而“月圆夜,或再逢”则像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让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某种隐秘的期待与紧张。
他并未将信的内容告知墨竹和苏文纨,以免徒增他们的不安。但他自身的言行,却愈发谨慎。对外,他依旧是那个沉稳经营茶楼、潜心钻研茶艺的东主,只是待客时言语更加简练,对茶楼内往来的生面孔也观察得更为细致。对内,他加紧了那笔三成利钱的筹措,将“清韵”这几月来的盈余,连同苏文纨小心保管的那部分备用银钱,一一清点,计算着距离目标还差多少。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放下“深耕”。徐先生信中“茶甚佳,可深耕”的肯定,像一种无声的激励。他深知,这“清韵”茶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能主动掌控、并能作为立身之基的根本。
时近冬日,他开始着手准备一款适合寒冷季节的茶品。他选择了发酵程度较深、性温醇和的红茶作为基底,但不想简单地冲泡了事。他回想起古籍中记载的,以梅花初绽时的凝露或积雪烹茶的古法,意在汲取梅花凌寒独放的清绝之气。
然而,今年冬意来得迟,梅花尚在孕育蓓蕾,无雪无露。沈云舒并不拘泥,他转而寻求另一种“意”的融合。他取去年收藏的、品质上乘的腊梅花干,其香气虽不似鲜花鲜活,却更为沉郁冷冽。他又精选了少量气味清冽的松针,与红茶一同,以极其文火慢慢熏焙。
这个过程比制作“桂魄清芬”更为考验耐心与直觉。松针的气味霸道,腊梅的冷香脆弱,火候稍有偏差,要么松针的辛烈掩盖一切,要么腊梅香魂飞魄散。沈云舒几乎是屏息凝神地守在熏笼边,凭借着对气味变化的极致敏感,细微地调整着炭火的距离与熏制的时间。
内心独白与深度心理刻画(沈云舒):
“我的感官仿佛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鼻腔里充盈着红茶本身的甜醇、松针被热气激发出的带着绿意的辛香,以及腊梅花那缕若有若无、仿佛自冰雪中萃取出的冷艳幽芳。它们在热力的作用下碰撞、交织、融合。这像极了修行,各种念头、外境、压力如同这些不同的香气,在我心识的‘炉火’上熏烤。我需要做的,不是压抑或排斥,而是以‘回光’为火候,以‘观照’为掌控,让它们在适当的‘温度’下,达成一种和谐的共存,甚至转化出一种全新的、更为高级的‘心香’。这‘暗香’的炼制,何尝不是我心性的锤炼?”
几日不眠不休的反复尝试与调整,几乎耗尽了沈云舒的心神。墨竹和苏文纨看着他那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都不敢轻易打扰,只是默默地将饭菜热了又热。
终于,在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沈云舒揭开了熏笼。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不再是松针、腊梅或红茶任何一种单一的气味,而是一种融合了木质沉稳、花香冷艳、茶味醇厚的,极其复杂而富有层次感的幽香。它不张扬,不浓烈,却极具穿透力与留存度,如同寒冬深夜,自远方随风潜入室内的、一缕若有若无的梅魂暗香,清冷入骨,却又带着一丝内蕴的温润,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尘虑顿消。
沈云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撮成品,置于白瓷碟中观形,但见红茶乌润,其间点缀着金黄的腊梅与墨绿的松针碎末,色泽古朴。冲泡后,茶汤红浓明亮,那奇异的“暗香”随着水汽氤氲开来,弥漫在整个书房,久久不散。
他啜饮一口,茶汤顺滑醇厚,初入口是红茶的甘甜,继而松针的清冽与腊梅的冷香依次绽放,最后各种滋味完美融合,化作一股暖流沉入丹田,而齿颊间却留下那清冷幽远的余韵,仿佛饮下的不是茶,而是一段浸透了风霜、却又傲然独立的冬日光阴。
他成功了。
这茶,他命名为“暗香渡”。
渡,既是香气的穿越、弥漫,也暗含渡过难关、抵达彼岸的希冀。
这“暗香”的成功,并未带来如“桂魄清芬”那般显赫的声誉,因其产量极少,香气又过于独特,并非人人能欣赏。但它却像一道无声的宣言,在徐先生约定的“月圆夜”即将来临之前,昭示着沈云舒内心那不曾被困境磨灭、反而在压力下愈发精纯的……创造之力与孤高心志。
这缕“暗香”,是他献给这个不确定的、危机四伏的冬天,也是献给自己那颗在迷雾中砥砺前行之心的……一份独特礼物。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月圆
等待的日子,在一种外松内紧的节奏中缓缓流逝。终于,农历十五,月圆之夜,如期而至。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冬夜。天幕如同被水洗过的深蓝色丝绒,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一轮银盘似的满月,带着清冷而纯粹的光辉,高悬于天际,将人间照得一片澄澈通明。月光如水银泻地,流淌在庭院的白石板上,勾勒出梅树嶙峋的枝干,也映照着沈云舒沉静而略带凝重的面容。
他独自坐在石亭中,面前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素雅的茶具,以及一小罐今日刚刚精心封存的“暗香渡”。他没有点灯,就着这明亮的月光,仿佛与天地共饮。
徐先生信中“月圆夜,或再逢”的约定,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会来,何时会来,以何种方式出现。他只能等待,在这象征圆满与光明的月夜之下,等待一个可能揭开谜底,也可能带来更大风浪的会面。
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拂着他的衣袂。但他似乎浑然未觉,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时而望向那轮圆满得近乎完美的月亮,时而扫过庭院入口处那扇虚掩的、在月光下投下长长阴影的木门。
内心独白与深度心理刻画(沈云舒):
“月华如此皎洁,近乎残酷地照亮了这世间的一切,包括我内心的忐忑与期待。我像是一个等待揭晓命运的囚徒,又像是一个即将与未知对手对弈的棋手。徐先生,你究竟是谁?是友是敌?你今夜会出现吗?若出现,会带来怎样的消息?是进一步的援手,还是摊牌与索取?我抚摸着那罐微凉的‘暗香渡’,这或许是我今夜唯一能掌控的、能用来待客的东西。‘回光’在内照彻,让我观察到自己的紧张,也观察到那紧张之下,一种奇异的、逐渐升起的平静。既然无法预知,便不必妄加猜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此心如同这头顶明月,澄澈观照,便无惧任何变故。这等待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更漏声远远传来,已是子时初刻。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呜咽。庭院门口,依旧空无一人。
难道……对方不来了?那封信只是一个恶作剧,或是某种故弄玄虚的试探?
就在沈云舒的心渐渐沉下,以为今夜将空等一场之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门外。
来了!
沈云舒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坐直,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木门。
没有敲门声。片刻的寂静后,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个披着深色斗篷、身形颀长的人影,如同融入月色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
那人摘下斗篷的兜帽,露出面容,正是那位徐先生。月光照在他清癯的脸上,神色平静,眼神却比那日茶楼中更为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思量与秘密。
他径直走向石亭,步履从容,仿佛赴一场老友的约定。
“沈东主,久等了。”徐先生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月夜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
沈云舒起身,拱手为礼:“徐先生,月色正好,请坐。”
徐先生在沈云舒对面坐下,目光扫过石桌上的茶具,最后落在那罐“暗香渡”上,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看来沈东主,近日又有佳作了。”
“新试的一款冬茶,名为‘暗香渡’,正要请先生品鉴。”沈云舒语气平和,开始娴熟地温壶、置茶、冲泡。热水注入盖碗的瞬间,那股清冷幽绝的“暗香”再次弥漫开来,在这清冷的月夜中,显得格外应景,格外出尘。
徐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好一个‘暗香渡’!未饮其味,先闻其神!此香……竟有涤荡尘虑之效。”
沈云舒将冲泡好的茶汤斟入品茗杯,双手奉上。
徐先生接过,观色,闻香,最后小口品尝。他闭目良久,方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沈云舒,目光复杂,赞叹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别的情绪:“茶汤醇厚,暗香冷冽,回味悠长……更难得的是,此茶之中,蕴含着一股不屈不挠、于严寒中独自芬芳的‘气节’。沈东主,你这茶,已非技艺,近乎‘道’了。能在如此境地下,制出如此之茶……徐某,佩服。”
沈云舒微微欠身:“先生谬赞。不知先生今夜前来,有何指教?”
寒暄已过,该切入正题了。月色虽美,茶香虽妙,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今夜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徐先生放下茶杯,脸上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凝视着沈云舒,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沈东主,今日前来,是有几句话,要告知于你。”
庭院的空气,仿佛随着他这句话,骤然变得凝滞。月光依旧明亮,却似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重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摊牌
石亭中,茶香袅袅,月光清冷。徐先生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沈云舒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第一,”徐先生开口,字句清晰,“通源银楼之事,你可暂放宽心。半年之内,他们不会再来寻你麻烦。那三成利钱,你若能筹措,便还了,若实在艰难,延缓些时日,亦无不可。”
沈云舒心中一震!这已不仅仅是调解,几乎是某种程度的担保了!徐先生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庞大。他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多谢先生。”
“第二,”徐先生继续道,语气愈发凝重,“赵怀瑾之事,牵连甚广。朝中局势波谲云诡,远非你所能想象。你沈家旧事,虽已尘埃落定,但难免有人借此生事,或将目光再次投向你身上。那日夜探书房之人,便是一例。”
沈云舒瞳孔微缩,果然!那夜行者的目标,果然不单纯!而且,徐先生对此事竟也了如指掌!
“先生可知……那是何方势力?”沈云舒试探着问。
徐先生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水甚浑,鱼龙混杂。可能是旧怨,可能是新仇,也可能……是冲着某些‘莫须有’的东西而来。”他特意在“莫须有”三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沈云舒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可以肯定,徐先生所指,就是那本地砖下的册子!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册子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册子的内容!今夜之会,这才是真正的核心!
内心独白与深度心理刻画(沈云舒):
“他终于提到了!那本册子!我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他是在暗示我交出册子吗?以此作为他提供庇护的交换?还是另有所图?我该怎么办?交出册子,或许能换取一时的平安,但那册子关乎家族覆灭的真相,甚至可能牵扯更广,一旦交出,福祸难料,更可能永远失去查明真相的机会!不交,便是明确违逆他的意思,他还会继续提供帮助吗?那日夜行者的背后势力,是否会更加肆无忌惮?这是摊牌,是逼我做出选择!‘回光’在疯狂运转,分析着利弊,衡量着人心。我不能慌,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必须弄清楚他的真实意图!”
沈云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向徐先生的目光,语气尽量平稳:“先生所言‘莫须有’之物……恕云舒愚钝,不知何指。沈某如今孑然一身,除了这间茶楼和一身债务,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他人觊觎之物。”
他在试探,也在防守。他不能主动承认册子的存在。
徐先生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高深莫测,带着一丝了然,也有一丝欣赏:“沈东主不必紧张。徐某今夜前来,并非索求何物。”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拿在手里,是烫手山芋,是取祸之道。但若轻易弃之,亦非明智之举。”
这话如同迷雾中的一盏孤灯,虽未指明方向,却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他不要册子?那他是什么意思?
“先生之意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徐先生缓缓道,“关键在于,这‘璧’究竟是什么,有何价值,又该如何处置,方能化险为夷,甚至……反客为主。”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罐“暗香渡”,意有所指,“就如同你这茶,若只是寻常红茶,价值有限。但经你之手,融以梅魂松魄,便成了独一无二的‘暗香渡’,价值倍增,亦有了安身立命、乃至结交高人雅士的资本。”
沈云舒心中豁然开朗!徐先生的意思,并非让他交出册子,而是暗示他,要善用这本册子!要弄清楚它的真正价值和用途,将它从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灾星”,转化为可以依仗的“筹码”!
但这谈何容易!册子内容晦涩,如同天书,他至今未能完全破译!
“先生教诲,云舒铭记。”沈云舒沉声道,“只是……识‘璧’之眼,用‘璧’之能,非一日之功。云舒如今,如盲人执炬,唯恐灼手,又何谈其他?”
徐先生闻言,眼中赞赏之意更浓。他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锦囊,放在石桌上,推向沈云舒。
“这里面,是半部《金石索隐录》的残卷抄本,或许……对你‘识璧’有所助益。至于能否‘用璧’,则看你自身的机缘与悟性了。”
沈云舒心中剧震!《金石索隐录》!这是一本专门解读各种隐秘符号、密码、暗语的奇书,早已失传大半!徐先生竟有此物,还愿意给他!
这已不是简单的帮助,这几乎是……师授之道!
他站起身,对着徐先生,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敬重:“先生大恩,云舒……不知何以为报!”
徐先生坦然受了他一礼,也站起身,重新披上斗篷:“不必言谢。我助你,亦有我的考量。只望你莫要辜负了这身傲骨,这片匠心,以及……这难得的悟性。”他看了看天色,“月已西斜,徐某该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月色,消失在院门之外。
沈云舒独自站在石亭中,手中紧紧握着那个尚带余温的锦囊,心中波涛汹涌。
月圆之夜,摊牌之时。
他没有被逼迫,反而得到了一条更为艰难、却也更具主动性的……前行之路。
前路依旧迷茫,但手中,似乎多了一盏……微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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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