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老藤椅
文/张慧贤
家里的阳台角落,放着一把老藤椅。它的藤条是深褐色的,早已失去了刚买回来时的油亮光泽,有些地方的藤条还裂开了细细的纹路,露出里面泛黄的木芯,就像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椅面中间因为常年坐卧,已经微微凹陷下去,扶手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划痕 —— 那是我小时候爬椅子时,用指甲抠出来的。可它依旧稳稳地立在那里,四条椅腿扎实地贴着地面,像一位沉默而坚定的老者,静静地守护着家里的时光,也守护着我藏在记忆深处的温暖。
这把藤椅是爷爷年轻时,用半个月的工资从镇上的家具店买回来的。我记事起,它就放在阳台里。那时候的夏天,阳光好像格外温柔,透过阳台的玻璃窗,洒在藤椅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爷爷喜欢在午后把藤椅搬到阳光底下,泡上一壶茉莉花茶,茶碗是粗瓷的,边缘还有个小小的缺口,可爷爷总说,这碗泡出来的茶最香。他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翻得卷边的旧报纸,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地读着。
我那时候才五六岁,总喜欢缠着爷爷。他一坐下,我就会哒哒地跑过去,趴在他的腿上,把脸贴在他洗得柔软的棉布衬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茶香。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读报纸的时候,会时不时停下来,给我讲报纸上的故事,有时候还会指着报纸上的字,教我认读:“你看,这个是‘山’,像不像咱们家后面的那座山?“ 我跟着他念,声音软软的,爷爷就会笑着摸我的头,藤椅也会跟着发出“咯吱咯吱“ 的声响,那声音不像家具的摩擦声,倒像一首舒缓的歌谣,伴着午后的蝉鸣和茶香,总能让我安然入睡。
后来,我长大了,要去外地读初中。离开家的前一天,我又坐在爷爷的藤椅上,爷爷依旧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只是他的头发好像又白了些,老花镜的度数也深了。他摸着藤椅的扶手,对我说:“以后想爷爷了,就想想这把藤椅,想想爷爷给你讲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藤椅的藤条上,很快就被吸收了,好像藤椅也在替爷爷安慰我。
在外读书的日子里,每次放假回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看看那把老藤椅。它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只是上面会落一层薄薄的灰尘。我会从卫生间里拿来抹布,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把藤椅的每一根藤条都擦拭干净,连缝隙里的灰尘都不放过。擦完后,我会坐在上面,像小时候一样,感受着藤椅带来的熟悉气息。阳光依旧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爷爷还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旧报纸,给我讲着故事。
去年冬天,爷爷走了。那天下着小雨,很冷。我回到家,第一件事还是去阳台看藤椅。它依旧立在那里,只是旁边少了爷爷的身影,也没有了淡淡的茶香。我坐在藤椅上,把脸贴在冰凉的藤条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藤椅没有发出“咯吱咯吱“ 的声响,好像也在为爷爷的离开而难过。
如今,我已经工作了,每次回家,还是会去阳台坐坐那把老藤椅。我会像爷爷当年一样,泡上一壶茉莉花茶,把爷爷留下的旧报纸摊在腿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来,落在我身上,也落在藤椅上,暖暖的。我好像还能听见爷爷的声音,看见他笑着摸我的头,藤椅也好像又发出了“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一首从未停止的歌谣。
这把老藤椅,早已不是一件普通的旧家具了。它是我和爷爷之间的纽带,承载着我们之间太多的回忆 —— 有午后的阳光,有淡淡的茶香,有爷爷温和的声音,还有我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些回忆像一颗颗饱满的珍珠,串联起我成长的时光,也串联起我对爷爷的思念。它像一座桥梁,连接着过去和现在,让我在时光的流逝中,无论走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找到那份藏在藤椅里的,永不消散的温暖。
作者简介:
张慧贤,女,大学本科,爱好写作,时有作品在各类媒体发表并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