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天撵兔记
文/吴补兵
那年的雪下得可真叫个大!飘飘扬扬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推门一看,好家伙,整个世界都让雪给埋了。我们这群半大小子,哪能在屋里待得住?一个个溜到场上打雪仗、滚雪球,棉鞋湿透了却不觉得。
岁球那小子神秘兮兮地把我们拢到一块儿:"昨儿后晌,我亲眼看见一只野兔钻进水通眼里了!"他说的水通眼,就是稻田边上用石头砌的排水洞,三米来长,一拃多宽。我们几个一合计:让壮壮带上他家小狗花花,岁球牵来他家胖狗黑子,咱们早饭后撵兔去!
吃过早饭,我们聚在岁球家院里。他妈程嫂正在扫雪,看见我们就笑:"这群皮猴子,又要作啥妖哩?"我特意戴了顶破草帽,帽檐都散了,挡雪正好。
到了地头,岁球指着洞口:"就在里头!"良良猫着腰往洞里瞅,回头冲我们挤眉弄眼:"真在哩,正哆嗦呢!"这洞两边都是稻田,稻茬子顶着雪,像给大地戴了顶白绒帽子。
我让岁球坐在草帽上堵住水洞东口,叫黑子从西口往里钻。可这胖狗闻来闻去就是不进去,急得我又是拽耳朵又是按脑袋。后来让它凑近看了个真切,它这才不要命地往里挤。胖身子卡在石缝里,屁股扭来扭去,笑死个人!
谁承想,岁球突然"嗷"一嗓子蹦起来:"跑啦!"原来那兔子在他屁股底下撞了一下,他吓得一抬腚,兔子"噌"就窜出去了。花花反应最快,"嗖"地就追了上去。岁球挠着头解释:"它撞我屁股,我还当是啥哩..."我气得直跺脚:"你说你,再坚持一下能咋?"
我们跟着狗叫声往土塬下追。来来眼尖,指着雪地喊:"兔脚印!"那脚印领着我们绕到玉米秆堆后面,眼看就要逮着了,兔子"噌"又从另一边跑了。这两条狗配合得真好:花花瘦,跑得快;黑子胖,但会堵路。兔子也精得很,眼看要被追上,猛地来个急转弯,把狗闪得直打滑。
大地一片白茫茫,有时野兔跑的离我们很远, 大家总能找出那个灰黄色 小点。两只狗很又追到野兔跟前。
壮壮的布鞋早就张了嘴,他干脆把鞋一脱,光脚在雪地里跑。我问他:"脚不冷?"他呼哧呼哧喘着说:"越跑越热乎!"良良他娘在村口喊他吃饭,他摆摆手就跑没影了。
我们从村南的塬脚下撵到村北三里外的新亚村头,又从村西的署兴村撵到村东的清河村。从晌午跑到后半下午,兔子又钻进村西的一个水通眼。这回我们学精了,我和壮壮各堵一头,我双膝跪在洞口,把整个身子都压在洞口上。花花往里一钻,就觉着手上一震——我死死攥住一条兔腿,闭着眼往上抡,又使劲摔在地上,等睁开眼,兔子已经软在小路上了。
回去的路上,花花还气哼哼地咬着兔头不撒嘴。回到岁球家,程嫂看见我们这泥猴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快回家换衣裳!晚上都来吃兔肉。我一到家,奶奶见了就说:"快去换衣裳,我给你热搅团”。边做饭边念叨:"雪地里疯跑,冻着了可咋整?"
晚上,我们挤在程嫂家的热炕上,闻着锅里飘出来的肉香,渐渐一个个睡得东倒西歪。不知都半夜啥时候程嫂把我摇醒,塞给我一碗兔肉。那味道啊,到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香得能把舌头咽下去!
六十年过去了,那年雪地的热闹劲儿,还在眼前晃悠。有时候想想,我们追的不是兔子,是那个年纪特有的青春和疯劲儿。现在的小孩,怕是再难体会到那种在雪地里撒欢的痛快喽!

吴补兵,1954年出生,陕西省周至县四屯镇人。本人大专文凭,小学高级语文教师。爱文学,有时也写点小诗。现在住西安市未央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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