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紫金山的晨雾,悄然漫过窗棂时,我已结束每日必修的静坐冥想,正提笔挥毫,让墨香与晨光共舞。用完早餐,从太平门南侧的农场巷口起步,向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开始这场与自我对话的心修之旅。
农场巷,这个名字在南京这座既古老又现代的城市中,似乎带着几分另类。据传,这一带曾是民国时期国民政府农科院的试验田,农场巷之名便由此而来。巷子不长,约八百余米,紧依富贵山,两侧院墙耸立,林木森森,四季流转,变幻着不同的色彩。它一头连着太平门,一头接着从明故宫后门延伸而来的北安门街,近年来已成为南京年轻人婚车必经之路;婚车驶过明故宫遗址,穿过富贵山社区,经太平门驶上龙蟠大道,取的正是“一路平安、富贵绵长”的好彩头。
出巷东北行,太平门段的明城墙巍然眼前。拾级而上,指尖抚过斑驳的城砖,那些深深浅浅的铭文里,藏着六百年前的府县地名、匠人姓名。每一块砖都是一个凝固的时空,每一次触碰都是一次与历史的对话。登上城头,向南望去,是后宰门街及向南延伸而去的明故宫遗址。记得一个雪后的清晨,我立于城墙之上,灰蒙蒙的雪雾中,仿佛看见当年明朝皇宫的辉煌。向北看去,紫金山宛如一条静卧的青龙由远及近,临近城墙躺着两片名“湖”的水域:一个叫琵琶湖,一个叫前湖。
琵琶湖,其名如诗,形若一柄横卧的碧玉琵琶。圆润一端轻抚明城墙的砖石肌理,狭长一端似琴头般倚偎紫金山余脉的苍翠怀抱。这里,山色如黛,湖光潋滟,城墙厚重,林木葱茏,共同构成一幅"山、水、城、林"的绝美画卷,堪称南京最富诗意的城墙一隅。
右前方的前湖也挺有故事,原来叫燕雀湖。听说南朝时候,梁朝的太子萧统特别孝顺,他妈生病的时候,他就在现在的前湖位置挖了个放生池,为母亲祈福。后来他因为伤心过度,三十岁就去世了。传说他下葬的时候,成千上万的燕雀叼着泥石来给他填坟,所以后人就把这个湖叫做燕雀湖。到了明朝,朱元璋要建皇宫,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动用数十万民工,移紫金山、富贵山、覆舟山“三山之石”填湖筑宫,这才使原来方圆三十余里的巨湖变成了现今这个只有一百余亩的小湖面。
因前方为军事禁区,只好原路返回,下得城墙继续东行。砖石铺就的市民步道镶嵌在绿茸茸的草丛之间,一侧是高耸的明城墙,苔痕斑驳,藤萝掩映;另一侧则是参差婀娜的花木,蜿蜒穿行。虽是人工,却宛若天成。尤其是每年四五月间,一簇簇琼花盛放,洁白如雪,引得无数游人驻足,或三五成群,或情侣相依,或自拍分享,热闹非凡。沿小径再行五百余米,城墙忽开一门,至今不知其名,我姑且称之为“琵琶湖小门”。出门向左是琵琶湖,向右则又是一段掩映于紫金山南麓密林间的健身步道。行走八百米,便到了前湖湖畔。
明镜般的湖面,将对岸层叠的山峦与林木尽收眼底。湖畔朱栏曲桥、飞檐亭阁红白相映,而水畔的杉树与红枫恰似多情少女,随季节更替演绎色彩的诗篇——从初春的翠绿,到盛夏的金黄,再至深秋的橙红与绛紫。平静的湖面如天然画布,将岸上斑斓彩林完整复刻,水上实景与水下虚影交融,晕染出一幅浓淡相宜的立体画卷。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四季游人如织,皆醉心于这流动的色彩盛宴。
对着这幅天然而成的画卷,我总爱在那些被岁月包浆的古树下驻足。当古筝曲《流水》的泛音在林间漾开,音波惊起数点白鹭,恰似古人"松风流水天然调"的意境重现。太极拳的云手划出圆弧,呼吸吐纳间,竟觉自己成了山水长卷中的一笔淡墨。心与景合处,方悟得退休生活至味——非在逃离尘嚣,而在将寻常光阴,过成"静如山岳,动若江河"的诗行。
常闻退休人士感慨:纵使名山大川可供游历,诸多兴趣可发挥余热,却难抵岁月长河中日复一日的平淡。然则,退休生活的质量,实则系于心境。若能秉持本心澄明之态,则平淡中自蕴真味;若怀安定从容之心,则寻常巷陌皆成风景;若持通透豁达之志,则日常起居无非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