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的情
文/张耀会
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校外活动,有的同学帮老奶奶抬水,有的同学替老爷爷背柴,有的同学为老大娘擦玻璃,有的同学给老大爷扫院子。同学们争着抢着做好人好事。我也不愿意落后,尤其是当老师给那些做得好的同学发奖状的时候,我这种做好事的欲望就特别强烈。
我个子矮,又瘦,平时同学都喊我“小崽子”。我不知道哪位老奶奶没水吃,不知道哪位老爷爷没柴烧,不知道哪位老大娘玻璃脏了,不知道哪位老大爷的院子里有了垃圾。
去做什么呢?我绞尽脑汁,想。
那天我灵光一现,突发奇想——
上午放学回到家里,妈妈下地干活还没回来。我知道放钱的那个小铁盒就在西间屋的柜里。开柜,找到压在衣服下面的那个小铁盒,揭开,里面有一角票,两角票,五角票,还有一元票,两元票,最后是张五元票,估计有十几元钱。
心,咚咚地跳;手,微微地抖;我先拿了一张一角票,一张两角票,掂掂,又放下,心一横,拿了一张五角票放在书包里,迅速将小铁盒放回原处,把柜盖好,拍拍书包,放在炕头。朝院子里看看,好!妈妈还没回来。我舒了一口气。
我开始扫屋地,很认真地扫完屋地,接着把院里的柴禾抱到灶前(每天放学回到家,妈妈都让我扫屋地、抱柴)。妈妈从地里干活回来了,很欢喜,夸我今天干零活主动,可我心里不自在,害怕妈妈发现钱少了。我时不时地朝柜那里看,我时不时地偷瞅妈妈在做什么。我心里想:如果妈妈知道了会把我怎么样呢?
妈妈忙着做午饭,没去开柜。
吃完饭,我背起书包。
“这么早就走哇?”妈妈觉得我比平时走得早,看看我,有些纳闷儿,问道。
我撒谎说同学约我早走的。妈妈听说有同学约我,很欢喜。
学校在村子北头。晌午,学校里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我在院里转一会儿,又在墙根儿低下蹲一会儿。我觉得今天中午时间特别长,过得特别慢。等啊!等!同学们快来吧,老师快来吧。我心里念叨着。
同学们终于来了,老师终于来了。我兴奋、紧张,从书包里拿出钱,递过去:“老师,我在路上拾了五角钱。”
同学们、老师一愣。
课上,老师表扬了助人为乐的同学,最后特别表扬了我拾金不昧。我的名字出现在了教室后面的专栏里。我兴奋的同时,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下午放学回到家里,我放下书包,提篮子下地给猪砍菜。菜比哪次砍得都多,天黑了才回家,进门时我在想:妈妈是不是开过柜子?是不是发现钱少了?
“铁蛋——!”妈妈喊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我把“铁蛋”听成了“铁盒”,害怕极了,耷拉着脑袋来到妈妈跟前,等着妈妈处置我。
“快去打(买)瓶子醋,再买几盒洋火(火柴)。”妈妈说着开柜拿了两角钱递给我:“剩下的钱买块糖吃吧,今儿你砍的菜多。”妈妈瞅瞅我,拍了拍我的脑袋,笑笑:“砍菜累啦?这么蔫哩?”
我松了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撒着欢儿向村里的代销店跑去。
当时,火柴二分钱一盒,醋五分钱一瓶(一斤),糖是一分钱一块。买完东西剩下的钱,我没买糖,又给了妈妈。我知道妈妈平时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那几天,我一直担心妈妈知道我的“秘密”,有时晚上做梦,梦里妈妈问我拿钱干什么?抬手要打我。我惊醒了,一身汗,心,还在咚咚地跳。可妈妈一直没说小铁盒里少钱的事。
学期末了,“拾金不昧”的钱,没人来认领。老师作为对学生的鼓励,用这钱买了些本子、铅笔、奖状发给学习好,劳动好,助人为乐,拾金不昧的同学。
我得了一张“拾金不昧”的奖状,回到家里却偷偷地藏了起来,没敢让妈妈看。
我还是一直担心妈妈知道铁盒里少了钱。这事成了我的“心病”,以致于听到有人说“铁盒”,就感到心扑通,浑身不自在。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心病”渐渐淡化,步入成年、参加工作以后,偶尔想起那时的“我”,感觉哭不得,笑不得。这童年时段的唯一“秘密”呀,嘻嘻……
作者简介:
张耀会,男,文教退休职工,文学爱好者,河北文学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