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葵
雨滴打在遮阳棚上,叮咚有声,早醒的鸟儿,开始了欢唱。玉兰枝头,绿叶素荣,硕大的纯白花朵,香气幽幽;纯朴可爱的木槿花,每天都招来许多女孩在花下叽叽喳喳。她们把花贴在脸颊,让同学拍照。还有我的老友们,每天一起侃大山,谈笑风生。但我还是要起飞了,做为一只候鸟,我飞翔的目的地是我另外一个家——恩施州利川市的苏马荡伊顿庄园!
六点半,校门口,上学的孩子们鱼贯而入。门卫的师傅,手执叉杆,肃立着,时刻准备着保卫学生的安全。细雨霏霏,一辆崭新的七座车停下来,值班的老师和师傅帮我把箱子放入后备箱,我挥手和学校说了声"再见",就登程了。
天下起了小雨,车子上了高速,雨刮来回地刮着。仲夏将近的原野,小麦已经收割,稻田也已插上秧苗。今天的及时雨,如久旱之甘霖,把沿途的山洗得葱翠。山上的树呀草呀,在生命的旺季,蓬蓬勃勃,恣意高歌。路边的夹竹桃,胭脂一般地红着,朵朵娇艳。一只白鹭,站在稻田里,用它雪白的翅羽,修长的腿,优雅的身影,描绘田园的诗情画意。大诗人高吟着:"李白乘舟将欲行!"飘然而至,我飞快地接起住:"周葵乘车高速行,
山色青青水色明。天公似知我心意,细洒霏霏添诗情。"白衣白发白髯的他笑了,长袖飘然而去,我们欢笑前行。
车到汉口,细雨渐停,街心公园,树叶青翠欲滴,草色如染。汉口火车站的围栏上,大朵大朵的月季花,张开热情的怀抱,笑靥灿烂。眼前的美好,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2020年。那年疫情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武汉,1月23日上午10时,因疫情武汉封城,直至同年4月8号解封,共计76天。伟大的武汉市人民,在党中央的英明领导之下,无畏无惧,听从指挥,与奥秘克隆斗智斗勇,最终迎来了具有卫国战争意义的伟大胜利。我不由得赞叹:“武汉,英雄之城!”车在移动大厦前停稳,司机连忙帮我们从后备箱拿下行李。扫码付款后,相互祝福,七座车驰然而去,汇入滚滚车流。
上午10.35动车风驰电掣,驶离武汉。广袤无垠的江汉平原担荡如坻,富庶而美丽。新房民居,星罗棋布,整齐而美观。老伴的老家就在汉川汈汊湖边,他童年的回忆,离不开叼叉湖。他说有一次他到湖里放牛,顺便打些苇叶预备包粽子。结果不知不觉走进芦苇深处,失去了方向,怎么也走不出去。没有办法,只好大声呼喊,找人帮忙。刚好有个路过的人,听到他们的呼喊,就大声喊叫他们。他和他的叔叔才顺着声音,走出了芦苇荡。但他说的叼叉湖,与我们即将经过的天门沉湖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弟弟而已。
说话间,车已到天门站,没有停站。屈指算来,军垦结束我离开她已经五十七年了,但天门在我心里涌起的感觉,却依旧非常浓烈。那是我们经历血与火考验的地方!1968年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百里沉湖,一片茫茫。我们,老五届大学生,围绕沉湖,安营扎寨,开始了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战天斗地的军垦生活。冰天雪地,开渠造田,站在冰水里挖泥,垒堤。我相信,只要是参加过军垦的人,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忘记那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艰苦。列车飞驰,稻田,玉米地,荷花淀,原野风光如画。引来诗兴,一首小诗跃然而出:"一路高歌一路风,巨龙飞驰烟雨中。极目远眺遍沃野,荷花芬芳天门东。"我把小诗发到伊顿人家群里,有位群友正好是天门人。他看到后非常高兴,说我们到了他的家乡了。他早就听说过我们在天门军垦的经历,就说“天门是你的第二故乡,你是天门的好女儿”!看到他的回复,我笑了。尽管现在已经是耄耋之年,但比起历史悠久的天门,我确实只能算是她的女儿,她忠诚的女儿。

风驰电掣,快如闪电,须臾就到了荆州站。荆州站停车4分钟。富庶的荆州,历史上是兵家必争之地。赤壁之战和“刘备借荆州”以及由这句话衍生出来的歇后语“刘备借荆州——一借永不还”,还有“大意失荆州”,让它广为人知,名垂青史。眼前的荆州,是著名的鱼米之乡,小龙虾之乡。它远离了战马杂沓,刀光剑影,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年华,在奔富的路上,迅疾快跑。曾有过的诸葛乘乱占荆州,周瑜的痛心与谋略,都随着滚滚长江东逝水,变成了历史故事。我的思想如放飞了的纸鸢,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想象:如果当年曹操不骄傲自大,刚愎自用,盲目轻敌,那么这位大战在即仍横槊赋诗的八十三万大军的统帅就不会有败走华容道的狼狈了。有人说他的“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有点不吉祥,其实他的不幸只能说是他遇到了世界上最强大脑的集合体。一个为了共同的利益紧密团结,而另一个却自恃强大盲目轻敌,战争没有打响思想意识的胜败输赢已定。然而历史从来就不是一条直行的河,常常在人们意料不到的地方急转弯。刘备"连哄带骗”得到的荆州,却被关羽"大意"失去了。由此在蜀国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呼啦啦似大厦倾,英雄一世的刘备,最后在夷陵之战中被陆逊火烧连营,落得在白帝城托孤的可悲下场。由此可见,一旦重任在肩,需要小心谨慎,需要如履薄冰,疏忽大意,骄傲自满,只讲义气不讲原则,终会酿成大祸。“大意失荆州”,失去的不光是荆州,还有历经艰难流血得来的蜀国和英雄的头颅。而今世界格局不断变幻,我们要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就更要时时小心谨慎,举国上下,要团结一致,把稳舵认准目标,奋力向前!

动车驶离荆州,继续飞驰向前,车窗外的景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平坦的土地上,渐渐出现了小土丘,土丘渐多,渐高,12.34分列车缓缓停靠宜昌东站。宜昌古称“夷陵”。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夷”作为形容词就是“平”的意思。奔腾浩荡出三峡的大江,至宜昌,仿佛累了需要休息一样,步履款款,江面渐宽,流水自然就“夷”了。“陵”意为“低矮山丘”,和长江上游的崇山峻岭比起来,这里山真的只能叫“陵”。“夷陵”形象生动地概括了宜昌的山水形貌。如今的宜昌是"水电之城",也是三峡门户。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山水成就了她的传说,楚风楚辞让她扬名立万。在这里不由得想起了“巫山神女”的传说,想起了“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的伟大诗句。想起了“千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的王昭君,想起“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的屈原。三峡大坝,更让她风姿卓然,名扬世界。“巨龙暂停宜昌东,大江逶迤桥如虹。
浩荡流缓温且夷,峻峰渐低婉而陵。水秀山明灵煦地,物阜民丰韶光城。一马平川连荆楚,山色苍苍树葱茏。”我用一首诗,表达我对宜昌的爱。
列车继续前行,进入巴东。陡然高峻的大山,直插云天,云缠雾绕,风景迥然不群。一个连着一个的隧道,让天堑变为通途。隧道的进出之间,苍茫高峻的大山一闪而过。山下或白或红的民居小楼,湍急的河流,整齐的农田,美丽如画。昔日的茅草房,诗人苦吟的“巴山楚水凄凉地”已遁入历史。现今大山深处恩施人的生活幸福着呢!
15.02分,动车停靠在终点站——利川站。利川,利川,大利之川。利川山好水好空气好,民风淳朴,待人友善。下了火车,第一要事就是深呼吸,深吸一口洁净的空气再从鼻孔徐徐呼出,身心俱爽。下车的人,无不笑容满面,呼呼啦啦的旅行箱的滚动声,谈笑声,热热闹闹往出站口汇去。我们也一样,扶着自己的行李箱,合着人群,豪迈地走在平平整整通往出站口的路上。这时,突然有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女同志,站在路边朝着我们大声地喊:"有直下电梯,老人家,上这边来,上直上直下电梯!"她急切喊叫着,生怕我们走错了路,受了累。一种被关爱的幸福爆了棚,连忙对那位女同志说:"谢谢啊!"直升电梯秒秒钟就到了。下到地面,走出验票口,干净整洁的利川城笑容可掬,出现在眼前。车站广场上的土家族妹娃带有印象派意味的红色雕塑正张开双臂,欢迎我们归来。我们也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笑容满面。
自从2016年在利川苏马荡买房以来,我们过起了地地道道的候鸟生活。每年夏天,就飞往利川,冬天就飞往海南,春秋就回到自己的老窝——湖北广水。来来往往,飞去飞来,穿云破雾之间,我饱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倾心于响彻云霄的伟大时代进行曲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旋律。也醉心于一般人悄悄改变自己生活的川江号子和幸福的小夜曲。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滴水,融进了浩荡无际的大海,与大海的波涛一起汹涌着,澎湃着,幸福着。
车站前的路上,揽客的的士排成了长队。"到苏马荡,150元!"一个女司机非常热情,向我们打招呼。没有停下,继续前行,没走几步,一位矮个子的男子,穿着制作考究但不太合身的西服,非常热情地迎着我们:"到苏马荡,60元!"看到我发愣,他连忙说:"我是顺路的,我是长平的!要回家,顺便捎客。"回长平要经过我们小区门口,这我知道,就欣然答应坐他的车。他非常热情地把拉杆箱从我的手中接过去,向停在场子里一辆白色小车径直走去。当听说我们还要去吃饭的时候,他热情地说:"好的!我带你们去!"说完帮我们把行李放入后备箱。然后领我们去到车站旁边的小饭店里。饭店不大,但干净,每张桌子都搽抹得一尘不染。老板娘是个干练热情的女人,满脸堆笑,接车的司机是个见面熟,两个人立马有说有笑,显得很熟络。
利川历史上属于古巴国,土家族占大多数,民风淳朴友爱,对人真诚热情。老板娘问我们想吃什么,我们要了两份盖浇饭,一份素炒甜麦菜。顺便也问了司机师傅要不要一起吃饭,司机师傅很愉快地回答说,他吃过了,要我们不要讲客气。厨房里油锅呲啦作响,烟腾雾绕,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拿着两个大磁盘,在电饭煲里给我们盛饭,再把炒好的菜浇到米饭上面,甜麦菜也随即端上桌。白米饭热乎乎的,盖浇的肉丝切得细细的,青辣椒上,油滴滴的。甜麦菜绿油油的,冒着热气。我俩便吃了起来。你别小看这些车站旁边的小饭店,师傅的手艺还真不错。菜色鲜亮,吃到口里,味道鲜美。上次从这里离开,在另一个小店吃豌杂面,也给我留下了味美的印象。虽然在盛饭时我要老板娘不要给我盛多了,但还是没有吃完。对于食物,我一向都是很尊重的,吃不完的东西,一律打包,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拿来打包盒,帮我打好包。看到我们一行人要去乘车,一个卖枇杷果的妇女连忙跟上来,向我们推销她的枇杷果。枇杷果比较大,也很新鲜,就问她怎么卖,她说6元一斤。我们那里像这样的枇杷果,起码要10元钱一斤。就买了15元钱的。然后上车,驶离火车站,往苏马荡方向前进!
在车上方才问起司机的贵姓,他说他姓马。我就说是千里马的马!他高兴得哈哈大笑。我告诉马师傅,回家必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必须在利川市内买齐整,否则回家开不了伙。他说:"要得,我把你们拉到利川农批市场,东西比外边的便宜。卖什么的都有!"我不知道农批市场在哪里,谁知几乎围着利川市转了一大圈,路程不近。本来说好了车价60元钱,但看到马师傅在寻找农批市场的时候,多化了很多时间,多走了很多路,我就说:"马师傅,本来说好了车价是60元钱,但你多化了很多时间,多走了很多路。我多加你20元钱吧。"马师傅听了很高兴,笑声朗朗。
终于找到了农批市场,还真是大,买水果的,买米面油的,卖各种杂货的,堆山填海,到处都是。我们在一个卖米卖面卖油盐酱醋的店里,买了五华米,五得利面粉,又买了胡麻油,酱油,蚝油,豆瓣酱,醋,苹果醋等等,扫码付款,老板用平板车推着,和马师傅一起往车里放。他们还告诉我们,坐电梯,下到负一楼,就有卖菜的,有很多菜,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们去放东西,让我们去买菜。下到负一楼,只见宽阔的场地上,摆满了蔬菜,各种各样,要什么有什么。我们就买了黄瓜,萝卜,小青菜,辣椒,大白菜。菜很便宜,这么多的菜,也只用了十几元钱。上到一楼,马师傅正在等我们,卖米面的老板还在帮忙整理码放。我问那个卖米面的老板:"你的口音不像利川口音,你老家是哪里?"他说:"我老家是安徽。""安徽人咋到这里来了?""我是上门女婿。老婆是这里的!"说着,脸上洋溢着笑容,显得很幸福。我猛然想到疫情期间,我们到利川来,在车站遇到一个负责扫码的人,他一看我的地址,就说:"你们是从广水来的?"我说:"是的。"他连忙说:"我的老婆是广水人!住在南门渡槽。"说罢,就像看到自己的丈人丈母一样,帮我们提行李,招呼我们坐上的士,还交待的士司机:"路上好好的哈!照顾好两位老人啊!"想到这,我就说:"改革开放,让我们中国人口又一次大流通,天南海北的人,只要有缘,就有可能走到一起,结婚生子。实现人口优化。"那个老板笑了,笑得很开心。
重新出发,从利川飞奔苏马荡。青山绿水,微雨燕飞,风光旖旎。心情愉悦,回家的感觉真好。
2025年6月1日
【作者简介】
周葵,1943年生于湖北省襄阳市。1963年考入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1968年分配至沉湖8250军垦农场,1970年二次分配到湖北省广水市一中执教至退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广水市人大代表,人大常委,湖北省教师代表大会代表。热爱教育工作,喜欢舞文弄墨,所写作品,多次发表在《孝感日报》,《湖北省人大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