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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
文/空心竹
凑巧翻看姐姐的微信，发现一张39年前的旧照片。那是一张拍摄于1986年的全家福，父亲、母亲、姐姐和我。在我印象中这是唯一的一张四人全家福。父亲母亲并排在前坐下，我和姐姐错落站在爸妈身后，每个人脸上都笑成月牙儿。我们相依为命的一家四口！父亲其实是蛮上镜的，但是这张相片却格外显得老态，个中缘由我却是很清楚。
那个时候一家四口住在爷爷留下的老宅里，三间一层，父亲母亲住右厢房前屋，我和姐姐住后屋；左厢房前屋给了幺父做新房，后面的房间就是奶奶的了。一大家子七口人挤一个的屋檐下，拥挤，潮湿。噢，应该是八口人，幺婶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幺妹。还有一个乡下的表姐托父亲的关系在镇上找了份差事，工厂就在老宅子的隔壁，当时没宿舍，暂时就跟我们姐俩挤在后屋那间不足6平方米的房间里，一张一米二的床铺，要睡上正长身体的三个大妞，你踹我蹬、西扯东拉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最终想了个法子，用两条歪了脚的长凳，垫上砖头瓦块，铺上木板条儿，紧挨着床铺，加些新鲜蓬松的稻草，再垫上旧棉絮，铺上用米汤浆洗过的被单，扯上白色的纱罩子，小世界瞬间敞亮了！我在“大床铺”上尽情翻滚，那种香味儿至今仍不敢忘记！
但是，父亲有父亲的忧伤！作为一个成家立业的男人，他不甘心一大家子就蜗居在这狭小的空间，这会让人看不起。1986年10月，那年的国庆节假期，父亲积积攒攒了不到2万元人民币，决定把老宅推了重建，在宅基地的下处搭了一个油皮棚，四面透风，父亲母亲守着一大堆旧家什，在这个油皮棚里面住了近三个月。我和姐姐暂时在姨妈家借住。直到年终，寒冬腊月的，新房子略具雏形，我们一家子携着奶奶，欢天喜地住进了新屋。三间一层的旧宅变身成了四间二层的“小洋楼”。新房地面是当时流行的水磨石，用铜条或是玻璃隔成自己喜好的方块大小，再用各色的矾石填充，抹平，打磨机日夜打磨，直到光溜溜的照出人影来。虽然窗户只有孤零零的窗棱子，窗扇和玻璃暂时没钱安装，母亲用彩条布裁剪成大小正好的尺寸，用图钉镶嵌进窗框，俨然一幅彩色的壁画。但我还是心心念着旧宅子爬的老高老高的木质窗户，月圆夜，我能看见那一轮透着清辉的月。
搬进新家，全家都是欢喜的。父亲一人肩挑重担，东拼西凑重建家园，其中困顿于当时的我们姐俩是不知道的，即使知道也是不懂。后来在一些闲话家常中才渐渐知晓，经济的拮据也让父亲一筹莫展，至于是怎样解决，我不得而知。看着照片中的父亲，应是四十出头的健壮之人，竟显得比六十岁的老人还老，两颊遮不住的憔悴，却依然在笑，笑意浅浅，是欣慰？是期许？还是终于成就一桩心事的释然？
照片中的母亲头发漆黑浓密，面容清秀，姐姐像极了母亲，笑容像是复制出来的。母亲一直是个爱收拾的女性，生活再艰难，我们姐俩也是闪亮的。那天我们穿的是新衣，我剪短了头发，像个“假小子”，同年检查出近视，刚配了眼镜，颜值提高些许，像个“假文青”。其实我喜欢姐姐身上那件淡蓝色的外套，但是母亲坚持红色的适合我，暗地里怨愤母亲的偏心，好东西总是先留给姐姐。所以我产生的一种认知，只要是分给姐姐的东西必定是最好的，我觊觎很久的那件淡蓝色外套，最终还是属于了我，直到高中我仍在穿。事实上，很多东西都最终归我独自拥有。
就在这张照片之后不久，姐姐考上中专，远走吉林，那年她未满十六岁，我在姐姐毕业的学校读初二。随后姐姐完成学业、工作、调动、结婚、育女、然后租房、买房等等，与远在广西的姐夫结缘相伴至今。如今，姐姐和我的孩子都已长成相片中我俩的模样，爹娘也真的老了！我和姐姐仍然在为生活奔波，忙碌中未曾细细体味过老照片的沉静悠远，来不及梳理这沉默着、坚守着、永恒着的亲情。
2023年10月4日，适值父亲的八十大寿，我们全家去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
这一张满满当当的全家福是父母心心念念许久的心愿，父母都是年近的耄耋老人，照片上却神采奕奕。我凝视照片良久，今天的你们，将是明天的我们，岁月就这样静悄悄地轮回，我也只想静悄悄地说一句：能拥有我们这样的一家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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