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雪原尽头现黑线 希望复燃竭蹶行
沈知涯凭借着玉镯涌出的神秘暖流强行续命,在雪原上继续着艰难的匍匐爬行。每一次手肘与膝盖的挪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骨骼摩擦的艰涩感。冰冷的雪沫灌入他破损的衣襟,与汗水(尽管已几乎流不出汗)混合,冻结成硬痂,摩擦着皮肤,带来持续不断的刺痛。
意识在剧痛、疲惫和那点微弱暖流带来的生机之间反复拉锯。他不敢停下,生怕一旦停下,就再也无法起身。口中横咬着的木杖,已被他的牙齿咬出了深深的凹痕,成了他保持清醒、对抗昏沉的最后凭借。
就在他感觉那点暖流带来的气力即将再次耗尽,视线重新开始模糊涣散之时,他习惯性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头,望向北方。
这一次,他模糊的视野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片原本与灰白天空融为一体的雪原尽头,出现了一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黑色线条!
那不再是雪原的延伸,也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那是一条真实的、坚实的、横亘在天地之间的界限!
是山脉?是森林?还是……人间的痕迹?
无论那是什么,都意味着变化,意味着他可能即将走出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绝望雪原!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如同微弱却顽强的火种,瞬间在他近乎死寂的心田中复燃!希望的光芒,尽管依旧渺茫,却真实地照亮了他濒临崩溃的精神。
他不知从哪里又榨出了一丝力气,爬行的速度竟然微微加快了一些。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遥远的黑线,仿佛那是溺水者眼中唯一的浮木,是沙漠旅人望见的绿洲轮廓。
竭蹶残躯匍匐进,雪原尽头现异色。
黑线横陈燃心火,纵死亦要近前看。
他不再去感受身体的痛苦,不再去思考还能支撑多久。所有的意念,都凝聚在了那条黑色的界线上。爬,爬过去!只要爬到那里,就有希望!
他的身影,在无垠的雪白画布上,拖着一条断断续续、浸染着苦难与不屈的痕迹,执着地、一寸一寸地,逼近那片象征着可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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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濒死终抵林缘处 指尖触黑泪潸然
希望是最后的燃料,燃烧着沈知涯仅存的生命力。他朝着那条黑色的界线,不知疲倦(或者说早已麻木)地爬行着。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雪地上那道不断延伸的爬痕,记录着这场与死亡赛跑的惨烈进程。
视线越来越模糊,那条黑线在眼中时而清晰,时而扭曲。身体的感知大部分已经丧失,只剩下机械的、重复的爬行动作。他甚至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灵魂即将脱离躯壳的轻飘感。
玉镯带来的暖流早已耗尽,此刻支撑他的,纯粹是那股不抵达绝不瞑目的执念。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他的额头,在一次向前挪动中,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粗糙、且带着与冰雪截然不同温度的东西。
他猛地停下动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
眼前,不再是刺眼的雪白。
而是深褐色的、布满皲裂纹路的……树干。
他……他爬到了!
那条黑色的界线,是一片茂密的、生长在雪原边缘的针叶林!
高大的云杉和冷杉如同墨绿色的巨人,沉默地矗立着,它们的枝叶遮挡了部分风雪,也投下了浓重的阴影。林地的边缘,积雪明显变薄,露出了下面深色的、覆盖着枯枝落叶的土地。
他终于……走出了那片吞噬生命的白色荒漠!
“呵……嗬……”
他想笑,想呐喊,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微弱的气音。巨大的激动和解脱感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心神。
他伸出颤抖的、布满冻疮和血痕的右手,用指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粗糙的树皮。
真实的触感!带着生命的韧性与温度(相对于冰雪而言)!
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在这一刻,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断裂。
两行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干涩刺痛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划过肮脏结痂的脸颊,滴落在身下的枯叶与残雪上。
这不是悲伤的泪,也不是喜悦的泪。这是百死一生、历尽千劫终见彼岸后,情绪决堤的泪水。是灵魂在极度重压下,终于得以喘息时,不由自主的震颤。
濒死终抵林缘处,指尖触黑恍隔世。
泪涌无声洗尘垢,一息尚存天未弃。
他趴在林地边缘,脸贴着冰冷却真实的大地,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着。泪水冲开了脸上的污垢,也仿佛冲走了部分沉重的业障。
他太累了。此刻,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这样趴着,意识在巨大的情绪波动和体力彻底耗尽的疲惫中,渐渐沉入了黑暗。但这一次的黑暗,不再是绝望的深渊,而是带着一丝安心与解脱的、深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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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松针覆身作锦被 自然呵护沉疴身
沈知涯在林地边缘不知昏睡了多久。没有噩梦,没有惊扰,只有无边无际的、安抚灵魂的黑暗。
当他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刺骨的严寒,而是一种相对温和的凉意。耳边呼啸的风雪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吹过松林发出的、低沉而悠远的松涛,如同大自然母亲温柔的摇篮曲。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炫目的雪光,而是透过浓密墨绿色针叶缝隙洒下的、斑驳陆离的柔和光斑。自己依然趴在林地的边缘,身上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干燥的金黄色松针,像是为他盖上了一床天然的巨大锦被。
是夜里的风,还是林中的小动物?抑或是这片沉默的森林,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无声的怜悯与呵护?
这床“松针被”有效地隔绝了地面的湿冷,保存了他体内微弱的热量。他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酸痛无力,但那种冻僵的麻木感减轻了许多。喉咙依旧干渴,但不再如同火烧。
他还活着。而且,在这片森林的庇护下,他似乎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喘息之机。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无力起身。只是静静地趴着,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坚实,呼吸着林中清冽、带着松脂和腐殖质芬芳的空气。这种气息,与雪原上那种干燥死寂的味道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机。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运转体内那点本心微光。微光如同沉睡初醒的幼兽,懒洋洋地在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中流动,虽然微弱,却比在雪原上时顺畅了一丝。周围森林散发出的、平和而充满生机的自然业力,似乎也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残破的身心。
松针覆身作锦被,天为罗帐地作床。
自然无言施呵护,沉疴之躯得荫凉。
他知道,自己远未脱离危险。严重的冻伤、极度的虚弱、匮乏的食物和水源,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但至少,他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有了喘息和恢复的可能。
他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生命力的空气,感受着松针的柔软,聆听着松涛的韵律。在这片陌生而仁慈的森林里,他第一次,在踏上北行之路后,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安宁的情绪。
他再次闭上眼睛,不是昏迷,而是主动地、珍惜地,沉入这来之不易的休憩之中,让自然的力量,缓缓修复他这具饱经摧残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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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渴饮冰泉饥食柏 林间缓慢复元气
在松针的覆盖下,沈知涯时睡时醒,断断续续地休息了很长时间。当他再次感到意识清晰,并且有了一些微弱的力气时,他开始尝试解决生存最基本的需求——水与食物。
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靠坐在一棵巨大的云杉树下。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痛,让他龇牙咧嘴,冷汗涔涔。他首先需要水。
侧耳倾听,除了松涛,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叮咚作响的声音。声音来自林地深处。他拄着木杖,挣扎着站起,循着声音,踉跄前行。
穿过一小片灌木,眼前出现了一条几乎被冰封的、只有尺许宽的小溪。溪水在冰层下潺潺流动,清澈见底。他跪在溪边,用颤抖的手砸开薄冰,掬起一捧冰冷刺骨的泉水,贪婪地喝了起来。
泉水甘冽,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滋润了他如同焦土般的喉咙和身体。他连喝了几大口,直到感觉那股灼烧般的干渴被稍稍缓解。
水的问题暂时解决了。接下来是食物。
他环顾四周。林间的地上,除了松针,还有一些掉落的、干瘪的野果和坚果壳,但早已被动物啃食或腐烂。他抬头望向那些高大的松柏,目光落在了它们枝头悬挂的、深褐色的柏树籽和某些松树的松塔上。
这些东西坚硬,口感苦涩,且难以消化。但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是唯一可能获取的食物来源。
他捡起地上的一根长树枝,费力地敲打低处的枝桠,震落下一些柏树籽和几个小小的、尚未完全张开的松塔。他将它们收集起来,坐回树下。
先用石头砸开柏树籽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米粒大小、带着浓郁苦涩气味的籽仁。他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极致的苦涩让他几乎想要立刻吐出,但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他知道,这里面蕴含着油脂和能量。
接着,他又费力地剥开松塔,取出里面细小的松子。过程缓慢而艰难,手指被坚硬的鳞片划破,但他毫不在意。
渴饮冰泉饥食柏,林间缓慢复元气。
但得一丝生机在,不辞万苦与千辛。
他就这样,靠着冰冷的泉水和苦涩的柏树籽、松子,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为自己这具残破的身躯补充着最低限度的能量。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肠胃的不适和身体的排斥,但他坚持着。
恢复的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有足够的耐心。与雪原上那种瞬息生死的危机相比,这片森林给了他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依旧在休息,让身体自行修复。偶尔起来活动,寻找水源和这有限的食物。体内的本心微光,在森林平和气场的滋养下,也似乎在一点点地壮大、凝实,虽然速度慢得几乎无法察觉。
他像一棵在严冬后勉强存活下来的树,在春风(尽管此地依旧寒冷)雨露的滋润下,艰难地、执着地,萌发着新的生机。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