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大哥
文|钟峻青
俗话说“长兄如父”。这一点,我是有深切感受的。大哥名松青,与共和国同龄。我们家兄弟姊妹五人,他是最苦最累付出最多的人。我们都是站在他的肩膀上成长起来的。
母亲去世时,我们五个孩子大的十六岁,小的才三岁,本就贫寒的家庭,如雪上加霜。年迈的爷爷和中年的父亲,带着我们五个孩子艰辛度日,困难重重。父亲不仅要照顾爷爷,料理我们的日常生活,还要下地干活挣取工分。七口之家只有父亲一个劳力,因此,生产队里年终决算,我家是最大的超支户,房前屋后的几棵大树,都被队里伐去顶了超支款。万般无奈之下,学业成绩非常优异、即将完小毕业的大哥辍学当了农民。他的牺牲成就了我们,我们四人都读到了高中(专)毕业,这为我们后来的人生之路打下了较好的文化基础。
记得1969年冬季征兵时,大哥兴高采烈地报名应征,体检政审顺利过关,可是父亲不让他去。接兵干部多次登门给父亲做工作,父亲坚决不同意。父亲说: “我的五个孩子,今后他们四个不论谁去当兵,我都不挡,唯有老大不能让去。他要赶紧娶个媳妇进门,来掌管家里的柴米油盐和锅碗瓢盆”。就这样,大哥又一次错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要知道那时当兵有多么吃香?不仅十分荣耀,复员后国家还要给安排工作。再说了,大哥是个热爱学习,吃苦耐劳,积极上进的人,真要当了兵,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呢。但父亲从我们生活学习的需要考虑,把大哥牢牢地拴在了农村这片广袤的黄土地上。
大哥年轻时也是一位血气方刚,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他把个农民当得兢兢业业,有滋有味。19岁后,他历任生产队副队长、队长、大队青年突击队队长。村上有几位姑娘都对他有点“意思”,可是,当父亲托人上门提亲时,姑娘们的父母都异口同声地说:“娃倒是好娃,就是家里小孩子多,拖累大,条件差,也没个婆婆帮衬,自己的女儿不能到他家当个‘锅倌’”。后来,几经周折,才找到一位纯朴善良,敦厚实在的女子当了我们的嫂子。
大哥在农村这些年里,积极带领社员群众勤劳致富,奋力奔小康,工作实绩突出,受到各方面的好评。尤其是实行“大包干”后的几十年里,他在巴丹吉林沙漠南缘划定的“三荒地”上移沙造田150多亩,打机井两眼,栽树1.5万棵,为家庭致富和当地防风固沙,美化环境做出了有益的贡献。他曾当选为临泽县人大代表;被树为全县的“劳动模范”、“致富带头人”;荣获县上的“农民技术员”、“经济建设突出成绩先进个人”、“优秀共产党员”等称号。
九年前,大哥突发脑溢血,经抢救虽保住了性命,但却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半身不遂,语言含糊不清。那年我回去看望他时,一见面他先是一喜,紧接着就泪流满面了。我拉着他的手刚坐下,他就比划着让嫂子给我去包饺子。一次,四弟在家里招待我,请来的亲戚朋友比较多,大哥见此情景十分兴奋,他拍着我的肩膀比划着让我代表他说几句话。我马上理解了他的意图,就代他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他听后高兴地在众人面翘起了拇指。
今年中元节(乙巳年7月15日)我和爱人回故乡祭祖,到家后第一时间弟妹们就带我们去看望大哥。见他消瘦许多,精神也大不如从前,我内心隐隐作痛。9月9日上午,我去看他时,他已时昏时醒,呼吸也很费力。 我喊了两声“大哥”后,他竟睁开眼睛伸出左手拉住了我的手。我马上把弟妹和他的儿子都叫到他的床前,对他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他别再牵挂我们了,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下午5时,我们再去看他时,他的呼吸已非常局促,我拉过他的手摸他的脉搏,那脉搏一次比一次微弱。我给站在他跟前的家人说:“看样子大哥不行了”。我的话音刚落,那微弱的脉搏就无影无踪了。看见大哥渐渐闭上了眼睛,我们都如撕心裂肺一般,忍不住嚎啕大哭。在一阵悲痛过后,我的心里顿生出一丝释然之感:大哥终于走完了他一个农民“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的人生之路,可以安静地歇息了;大哥终于摆脱了疾病对他长期的折磨,升到没有病痛的天国了;大哥终于经过一道轮回,又回归到父母的怀抱了。
大哥是老共产党员,也是老村干部,村“两委会”对他的去世很重视,给他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村党支部书记对他的一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乡亲们、亲友们一百多人参加了悼念和送葬仪式。大哥虽然是一位普通的农民,但他的一生却是平凡而又伟大的。
父母不在后,大哥就是我们的长者,是我们的精神寄托,自从他患病后,我和家人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忧。这次在回乡祭祖过程中,送他安然入土,让他与父母永远长眠在一起,我那颗经常悬起、时刻牵挂他的心,才慢慢落下了。
大哥虽然走了,但他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是我们心中真正的大哥,永远的大哥。
(写于2025.10.28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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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峻青,1953年生,甘肃省临泽县人,1972入伍,中共党员,历任陕西省军区政治部干事、转业干部移交办公室正团职副主任、延安军分区政治部主任、政委、宝鸡军分区政委、宝鸡市委常委等职,2008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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