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变奏曲

——记器乐才子逸飞

文/景卫萍

     核桃树下，眼前青山叠翠，果园环绕，耳畔流水潺潺，鸟鸣啁啾，好个幽静之所，颇有画意。树下石凳前煮茶、听古乐、闲聊，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留着利落短发的青年，显得特别平易、质朴。问他为何从城里来到乡下，他说既是为了拍短视频方便，又想找个僻静处，慢下来，静下来，换个心境和活法。相逢何必曾相识。投缘的人，一经打开话匣子，就如同和老友闲话，一下子就真诚地打开了自己。

从幕后到前台

     他起先是县级秦剧团的一名拉板胡的演奏员，多种民族乐器都爱把玩。因不甘心一辈子躲在幕后做个乐手，就拜西安知名音乐人孟保平先生为师学艺。经孟老师指点，他学会了用锯子、碗盏和口服液瓶子等器物演奏的手艺，尝试从秦剧团萧条疲软的行业中跳脱出来，发展第二职业从事商演。

        要从幕后跨步到前台，对于性格内向的他来说，是一个艰难地蜕变。表演伊始，在台下，他对着镜子苦练名星们表演的台风，可一上台，他就心发慌脸淌虚汗直露怯，感觉自己简直像个青涩的小丑。“舞台经验是积累来的，胆子是练出来的。年轻人就要吃得下苦，厚得下脸皮，先下乡去摔打去折腾去闯荡。”师傅满怀期待地勉励他。

        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为了养家能赚到钱，他豪狠地背上铺盖卷，拎上乐器四处去赶场子，东渡黄河去山西，西到甘肃、青海，南到汉中北到延川，在地铺上躺过，在用桌子拼起来的“床”上睡过，和老鼠、蝎子作过伴，和烈日风暴较过劲。他说记得最冷的时候，鼻子冻成了冰疙瘩，手肿得拿不住乐器，就把锯子架在肩颈上，让锯子能像小提琴一般演奏。2007年9月，他连夜坐了18个小时的火车去嘉峪关演出，他的拿手戏“锯子音乐”、“打碗”连演24场，一时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他从此开始走红，成了频频在电视上露脸并获奖的角儿。

      他讲述过往时，为我们播放了一段优酷网当时在上海音乐电台录制的视频。视频中的他风华正茂，举手投足间洋溢着很酷的艺术范儿，尤其是他那及肩的卷发，在他动感的器乐演奏中，犹如带着魔力般为演奏而劲舞狂欢。一曲欢快的二胡独奏《赛马》之后，最惊艳的就是他用一把普通的手锯，为观众拉出乐音清雅的《甜蜜蜜》金曲；用口服液瓶子组装的乐器吹奏《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悦耳悠扬的旋律令台下的掌声、尖叫声如潮水般漫上舞台。此时，拉着二胡名曲和台下观众互动的他，是那么青春帅气，激情四射，连发梢和脚趾都充满了乐感。难怪“器乐王子”这样的美誉会为他加冕。看完这段视频，见我们意犹未尽，他又在树下即兴为我们用锯子拉了一曲红高梁片尾曲《九儿》，这清亮宛转而如泣如诉的曲子，竟然从那么不起眼的锯子上发出，惊叹之余我们发出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赞叹。

疏菜乐队

   “锯子音乐”令他成名后，他对大自然和生活中的声音就特别留意。2005年的一天，因在电脑优酷网站上看到奥地利音乐人用蔬菜表演的打击乐，他很讶异，想不到蔬菜还能当乐器玩，还能打击出特有的调调。虽说这个视频当时比较模糊，可这个创意却刷新了他的思维，他想尝试探究一下用蔬菜制作乐器的可能性。用蔬菜作乐器并奏出动人的旋律，这可不是凡人敢想敢干的事，可他就是想把这个奇思妙想付诸行动。他在讲过往这段经历时，语气里仍充满了孩子般的率真和好奇。

      在研发初期，他一边上网查阅资料，一边跑菜市场挑拣土豆、南瓜、胡萝卜、茄子等蔬菜试听音色。有一次去菜市场选菜，卖菜的老太太看他光敲不买就生气了，训他：不买就别乱敲，我家的菜可都是新鲜的。他红着脸给老人陪笑解释，说想要用南瓜做鼓。周边卖菜的都咧嘴笑，老人一脸懵圈直晃头，不知他要成啥精捣啥鬼。

      在国外“蔬菜打击乐”的基础上琢磨、创新，胡萝卜木琴、山药笛子、南瓜排鼓、黄豆沙锤、土豆木鱼都在他手中变成了有声调的乐器，同行的音乐人都说他是个“神人”，他手上一定是带着哈利波特的魔戒，要不就是心眼比别人多一窍。可谁知他为了让胡萝卜在敲击时发出高低不同的音，光实验就用了上百斤胡萝卜。为了做出一支曲调、音色让人满意的笛子，他先后刻坏了几十斤鲜山药。从刚开始研制一种乐器用两三天时间，练到后来在演出前两三个小时才开始制作乐器。因为蔬菜越新鲜，制作的乐器音色就越清亮。这种真功夫纯本事，是操练日久生出的巧劲儿。

      试验七种蔬菜组合发音时，他请来专业编曲阎岩为这七种蔬菜量身制作曲谱。首次给这些南瓜土豆编曲，得在打击吹奏这些乐器现场摸索规律，这种尝试颇费心思，也充满了探究的乐趣。《金蛇狂舞》的曲谱，就是为蔬菜乐队量身打造的。他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让我听得津津有味，蔬菜的清香味俨然穿过鼻子在味蕾上跳跃，似乎弥漫着阳光和土地的气息。

      经过他几年的研发、打磨，2012年由西安孟家班组成的蔬菜乐队，开始跟随孟家班大篷车在各地巡演，受到观众的热捧。乐队演奏的巜金蛇狂舞》，给观众带来别样的视听享受，他的“疏菜乐队”也入选当年巜都市榜样》忒榜，他本人荣获陕西广播电视台“陕西忒人”称号。随之而来的从地方到央视的媒体采访和专访，让他应接不暇。从2015年受邀录制陕西、辽宁、江苏、湖北等省《百姓春晚》节目起，至2018年，单中央电视台综艺栏目组就特邀他录制了三次节目，仅2021年就有8家官方媒体对他进行过专访。作为中国蔬菜乐队的创始人，他实至名归。2013年，在“中国好人”马华千里单骑助学公益活动中，参与爱心助学的他，曾被授于“爱心大使”的光荣称号。这虽是他喜获全国各种荣誉奖项中的一个闪光点，但他助人为乐的情怀却略见一斑。

创意乐器

     这些扑面而来的荣耀和报道让他声名鹊起，但并没有让他这颗“创意明星”飘飘然，而是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作为一个艺人，光凭吃老本迟早是会被市场和观众淘汰的。演艺市场推陈出新的残酷竞争，逼着他要去生活中挖掘素材，在创意乐器这个行当标新立异。因为有了前面的创意积累，加上他脑子灵光爱钻研，他开始留意关注日常生活中潜在的乐器素材，比如打气筒、矿泉水水桶、瓷砖、打针管、护手霜瓶子，还有pvc管子、不锈钢、鱼线等不起眼的东西，在他的把玩、调弄、改造下，仿若施了魔法般，这些器物都焕发出新的生命力，都变成了能发出美妙音符的“奇葩”乐器。

      来到他的工作间，看见他制作的各种乐器，比如挂在墙上的用不朽钢做的大低胡、用竹子做的独弦琴，比如用pvc管子和瓷砖改做的打击乐器，只要他拿起特制的乐锤，就能随意自如地演奏出或浑厚、或低沉、或清亮、或宛转的乐曲，真令人拍案称奇。若在网上捜索他的器乐资讯，就能欣赏到他用各种自制的创意乐器演奏的曲子，比如用瓷砖演奏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用茶盏和口服液瓶子合奏的巜青花瓷》，比如用不锈钢大低胡演奏巜一剪梅》，上百首创意乐器或独奏或合奏的曲子，犹如天籁之音，让人在佳音神曲的陶醉中连连惊叹手法的高妙神奇。现在，在快手、拍客、哔哩网、抖音等小视频平台上，他这个器乐才子，拥有着超高的人气。

寻梦之路

      说到成长故事，无数纷杂的记忆扑面而来，在他内心搅起痛苦和快意的波澜。他说，他的从艺之路就像黄河之流，虽九曲回环，却是被时代挟裹着朝前走。因为他的出生，在学校当民办校长的父亲因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丢了饭碗回家务农。父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在学校除了教文化课，还会弹电子琴、吹口琴。即使停电的夜晚，父亲也会在月光下用电子琴为家人弹奏曲子解闷。在父亲的熏陶下，生性对音乐敏感的他，小学就能看懂简谱摸索着会用电子琴弹曲子，看完一部电视剧，剧中的主题歌和插曲没有他不会哼唱的。

     中学毕业时，在父母的支持下，他报考了周至县第二职业高级中学，开始专门学习乐器演奏。从艺之道，首先得能吃苦。要想把技艺学精，每天至少练功十小时，且讲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能偷懒耍奸。夏天蚊蝇叮扰，时常手上腿上拍得血丝麻糊，冬天冻得手脚皴裂红肿，手指长着冻疮还得练。因伙食差，练功累，他饥瘦得被大伙送绰号叫“排骨”。毕业后，在咸阳市彬县秦剧团当演奏员，每月只挣六十元工资，锻炼了几年后，他成了旬邑秦腔艺术团的业务股长兼器乐队长。他意识到自己学历太低，就想报考西安音乐学院深造。后来因考虑到花费巨大自己学历太低而放弃，就报考了陕西省继续教育学院音教系，借以提升自己的专业技术理论水平和文化水平。

      当二哥看到福建仰恩大学面向社会招聘艺术教师信息时，为他投了简历。面试过关后，他这个中专学历的器乐手竟破格成了大学艺术教师。凭着对艺术的一腔热忱和爱折腾的劲头，刚一去大学任教，他就组建了民乐团，搞了几次汇报演岀，工作干得算是风生水起。就因为在大学见识的都是文化人，他才心虚意怯，总觉得自己就像墙头的芦苇山间的竹笋，才强烈地认识到文化人一定要有文化，才能成就自己，不要把运气当本事。在大学任教时，他自学了新概念英语和计算机课程，拿到了普通话证书。自修完大专后，他推荐剧团里有才华的老师来仰恩大学任教，而自己却回到爱人身边，一边在茶楼打工，一边报考本科院校音乐学继续深造。一个中专学历的青年，硬是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和进取心，终于拿到了陕西师范大学的学位证书，圆了他的大学梦。

回归再出发

     在演艺圈小有名气后，人往往会变得心更野，胆更正。朋友越交越多，圈子越混越大。被满眼的浮华裹挟着，被膨胀的欲望刺激着，他又和朋友联手注册了西安逸飞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并担任负责人，主要从事影视、广告、企业专题片、纪录片策划、制作及电视媒体、户外媒体投放等业务，他还和朋友合伙投资做生意，折腾了几年。他经见了大世面的同时，也饱尝商业竞争的残酷，人前光鲜的背后，也藏着鲜为人知的辛酸。抗过三年疫情的生死考验，遭過到创业不顺当的煎熬后，他意识到：在能力撑不起欲望和虚荣心的时候，折腾和努力得到的却是压力和内耗。他产生了急流勇退的想法，并果断从庞杂浮华的圈子中抽身，放马南山，给自己灵魂一个休养生息的空间，重新做回自己。在继续开发创意乐器并拍摄乐器演奏小视频的间隙，他渴望净化圈子减少应酬，回归到大自然中寻找诗意，为创意器乐编配寻找新的灵感，为原创音乐作积淀，力争弹出他自己的调子，写出他自己的句子。他想搞原创，却常觉词穷，于是能静下来读书充电，是他最迫切的需求……

      他就是西安著名器乐才子逸飞先生。此刻，他正在乡间小路上，拉着他心爱的二胡，奏乐奋逸响，享受着音乐带给他的纯粹的幸福。

      作者简介：景卫萍，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周至县作协理事，网络签约作者，从教之余，已在报刊、网络平台发表数十万字散文、小说、诗歌，出版散文集《涓滴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