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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上一期,“乡村记忆”专栏刊发了山东诸城台见新先生撰写的民俗文章《诸城生活习俗》。该文章从衣、食、住、行四个关键方面进行了系统且全面的梳理,一经刊发,便引发了众多读者的广泛关注与高度好评。
今日,本专栏刊发台先生的又一力作——乡土记忆文章《诸城生产习俗》。此文章以“春种、夏耘、秋收、冬藏”为脉络,详实地勾勒出山东诸城地区传统农业生产的完整图景。从犁地耙田、催芽播种,到间苗锄草、抢收抢种,再到储粮腌菜、推碾磨面……文章不仅生动再现了往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岁月,更记录了劳动人民在长期生产实践中所积累的宝贵智慧与丰富经验。
如今,乡村振兴的号角已吹响,农业正走向现代化、产业化,但那些与节气同频、与土地共呼吸的日子,依然值得被书写、被铭记。(本栏编者文内插图。)您记忆中是否也有这样的乡土图景?到评论区交流吧!
诸城生产习俗

文//台见新
我国是一个古老的农业文明大国,自从四千多年前先人们发明了农耕生产以来,国人一直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历代统治者都深谙“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历朝历代都重农抑商。
几千年以来的农业生产实践,劳动人们不仅总结出了“二十四节气歌”,而且逐渐形成了“春种、夏耘、秋收、冬藏”一套完整的农业生产体系,创造了丰硕的农耕文化。
一、春种
俗语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一年之计在于春”。
新年刚过,春耕春种就提上了农家的重要议事议程,根据二十四节气歌,及时安排农事了。
首先,根据灶神图像记录几龙治水,几人分饼,几牛耕田等以此判断今年的雨水大小,收成如何;通过正月十六日看水咕咕,判断那一个月份雨水大。(其方法是,人倒背大门槛上搓麻线,然后劈开一段秫秸,依次嵌入十二粒黄豆,用麻线捆好,放进水里,待一段时间拿出来解开看看,那个黄豆涨水了,就说明今年几月雨水大。)然后,根据“二十四节气歌”了解天气变化情况以及种植作物的适宜时间,观察正月天气的阴晴来判断今年农作物收成的好坏。于是就有了“十一棉花,十二瓜,十三好天收芝麻”“小麦成与秕,就看二十一”的谚语。同时还总结出了“打了春莫欢气,还有六十天的冷天气”“冷到寒食,热到秋”“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袄送(脱)。”“七月十五定旱涝,八月十五定太平”等天气谚语。以及“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立夏谷子谷雨瓜,过了小满种芝麻,枣芽子发了种棉花”“六月六看谷秀”“麻黄种麦,麦黄种麻”“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麦种黄泉谷露糠,豆子种在地皮上”等农家谚语。
正月十五过后,农家就开始着手准备农事了。铁匠们早早的用小推车推着风箱,捎带着砧、钳、铳、铆以及大小铁锤,在村子里中央生起了炉火,“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响遍了全村,霎时间,男女老少一齐围拢来,各家将刀叉锄镰,铁锨、镢头、锄头、二齿钩子等农具全拿来进行加工。只见铁匠用火钳飞快地从火炉中夹起一块烧红的铁块,放到支在三脚架上的砧子上,用锤子击打,霎时,大锤小锤上下翻飞,火星四溅,那节奏,那旋律,恰似一支美妙的乐曲,动听悦耳。
过了二十一,人们陆续下地到麦田里锄草了。
“二月二,龙抬头,万岁爷爷试春牛,正宫娘娘来送饭,也有包子也有面。”古代二月二这天,官府都会打春牛试犁锄,以示重视农桑。普通农家也开始准备春耕春种了。男人们准备好牛驴耙杖等农具,套上牲口甩着响鞭,将去年深秋犁过的土地耘细耙实。女人们则忙着捣粪,将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土杂肥,用铁锨、二尺钩子、粪耙子捣碎耙匀。然后用小推车、地排车、马车将土杂肥运往田间地头,再用小推车将一堆堆土肥均匀地分配到田里。
清明前后,还要把去年秋天没有深耕过的春田进行深耕、耙实,要求精耕细作,因为“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春种开始了。
首先将去年收藏的粮食种子,拿出来翻晒,然后做催芽试验,看看出芽率多少。棉花则要用一定温度的温水泡种催芽,然后捞出晾干,拌药。
农作物之中,就数红薯催芽最费事,既需要保持一定的温度,又要保持一定的湿度,那时生产技术落后,农民就采用土办法,用沙土将红薯培在自己炕头上,一天三时烧炕,定时洒水,不久就长出了新芽,叫作地瓜秧子。人民公社实行大集体时,生产队里还专门拿出技术员,用回龙炕的方式催芽。
清明过后,蚕农们也开始在蚕室里孵化春蚕,采摘桑叶喂蚕宝宝了。果农们则开始一面修剪果树了,一面松土、追肥。农家小院子则“房前屋后,种瓜种豆”,村里开始有人来拖着长长的腔调,高声唱道:“赊小鸡来——卖小鸭来!”妇女们便开始赊购饲养小鸡、小鸭了。
阳历4月18日,开始播种棉花了。这项工作,必须大家分工合作。先按照一定的尺寸起地垄。老农肩上挂着打牛鞭,一手扶着木犁具,用纤绳将犁具与前面的驴吊袢挂在一起,用索头将两头牛分别套住,有一小孩前面牵着牲口缰绳,随着扶犁人一声“哈!”开始犁地了,随后“哩哩啦啦”声不绝于耳。牛儿拉着犁具,犁出一道道棉垄,两个棉沟为一个畦垄,后面有人用毛驴拉着碌碡压实。
隔几天后,开始播种了,先用牛拉着耘锄开双沟,女人们便一人一段开始捻种了,男人们则一人一段用粪筐子或者铁锨将土杂肥均匀地撒在小沟里,后来化肥代替了土杂肥。捻上棉种后,有人用牲口拉着犁具用单铧犁将土翻起盖住小沟,最后有人用毛驴拉着编排好的树枝子拖平。如果遇到干旱天气,还要用马车拉着大铁桶或者皮水囊到河里拉水,有专人用担杖挑着水桶将水均匀地浇在开过的沟里。
这期间正是小麦返青时期,需要上一遍返青水。从前靠肩抬人挑,条件好一点的用桎梏或者辘轳打水,也有的用马车拉水。六十年代后期,生产队用水车灌溉,水车有两种,一种是手摇式,两人一组,分别两边用人力摇动,长长的铁链子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个圆形的皮钳,顺着细长的铁皮水桶,将水提上来。另一种是圆盘齿轮式,可以用毛驴拉磨一样拉动齿轮转动。
七十年代改用抽水机抽水,进行农田大面积灌溉。八十年代以后,家家有了喷灌机,通过喷灌旱涝保丰收,现在采用微灌技术,既节水,又省工。
棉花种植过后不久,开始种植玉米、大豆、和经济作物黄烟了。种植玉米、大豆都需要先用牲口拉着犁具开沟,后面一人撒肥,另一人捻种,最后盖土,遇到天气干旱,还需要用脚踩实,用毛驴拉着一种叫“混账蛋”的小碌碡压地。种花生、玉米、大豆捻种可是个技术活,全靠手头把关,种粒下多了,禾苗株距密了,不但造成了种子浪费,而且需要人工间苗,浪费工时;种粒少了,就会缺苗。尤其是种植大豆,技术高超的老农,能捻掐苗,禾苗之间疏密有序,恰到好处,真是撒豆点兵,令人拍案叫绝!
种植黄烟,则需要先育苗,然后田地起垄,最后移苗栽种。近几年在塑料大棚里运用营养钵育苗技术育苗,移苗后运用地膜覆盖。
“五一”过后种花生,过程跟种棉花基本一样。八十年代以前,种植花生都是人工捻种,产量较低。九十年代后期,引进薄膜覆盖新技术,一切用机械操作,不仅省工省力,而且种植时间提前了半个月,并且增产增收。
最费工时的是秧地瓜,先用犁具打起地瓜垄,用粪耙子将咔垃耙碎,然后用车拉着水,一人前面插秧,一人后面浇水,另一人最后用双手培土。大集体时期还种过窝地瓜,将整个地瓜插入地瓜垄,不仅结的地瓜多,而且地瓜长得大,产量高,但是成本太高。
春季北方农作物主要种植玉米、高粱、花生、大豆、谷子、地瓜等,经济作物主要是棉花、黄烟等,其他的绿豆、黍子等五谷杂粮也分别种在沟嘊河岔等地边地角上。大集体时,还有果园、菜园、瓜园等。
春种基本结束了,农家便忙着搓墼(编者注:读“jī”,指未经烧制的土砖)先拉土泡好窝子,然后掺上麦瓤和好泥,一人用铁锨将泥倒入墼模子里,墼模子是一个长方框,长大约60厘米,宽40厘米,厚6厘米左右。另一人用漫板抹平,几天后墼慢慢晾干了,运回家中摞起来,准备打土炕。
二、夏耘
立夏以后,接下来就是进行田间管理了。首先要进行间苗,禾苗株距过密,影响生长,必须将一些弱苗除去。这项工作需要用手将弱苗拔去,或者用短把小锄来将杂草以及弱苗除掉。这一时期的主要农活就是锄地了。俗话说得好“一耕、二锄、三粪水”,锄地就成了农家田间管理的重中之重。以前人们用一柄弯把大锄来除草,锄头用铁制作的,塞上一段木棍,长大约一米五左右,将高粱、大豆、花生、地瓜、谷子等作物垄上的杂草锄去。既要做到松土,除去杂草,又要保证不伤着禾苗。烈日之下,农家头戴斗笠,身披披包,前腿弓,后腿蹬,弯腰躬身,挥汗如雨。正如诗人李绅写的那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两遍地锄过后,还需要用小镢清除禾苗之间的杂草,称为“神锄”。

模拟图
七十年代,发明了耘锄,前面一人牵着牛儿拉着耘锄,后面一人扶着,耘锄上有三个小犁铲,将杂草犁掉,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近几年又运用了除草剂,极大地减轻了劳动强度。
人民公社时期,实行玉米大豆套作技术,两行玉米间作四行大豆,这样高矮搭配,透光透风,增加产量。这一时期还发明了双腿犁,种地追肥都很便捷。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播种时使用土杂肥,称为基肥,庄稼长到一定程度,需要进行追肥,这样才能保证果实籽粒饱满。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大集体时生产队派人去城里拉回氨水,用耧给麦田追肥。后来改用碳酸氢铵、尿素、复合肥等。玉米、棉花都要追肥,一人前面用大鐝刨蹾,后面有人用箢子盛着化肥,一把一把地撒在坑里,再后面有人用脚盖上土踩实。后来在耘锄上绑上漏桶漏斗,旁边有人撒肥,再后来用双腿犁,省工省力。现在青年人为了图省事,竟将化肥撒在庄稼垄上,不仅不能全部吸收,造成了极大浪费,而且板结了土地。
“农历四月初八,麦芒扎煞。”这一时期,小麦就要渐渐成熟了,这时人们担心老天下丹,因为“黄丹单饼,黑丹绝产”啊!同时要忙着做好麦收前的准备工作。木掀、木杈、将齿子、搂头耙等需要赶集置办,牛驴耙杖需要准备,一切工具准备齐全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摁场。
先用水将场院地皮泼湿,然后用耙耙平,再用板凳拖平,然后盖上一层麦瓤草,人拉着碌碡(俗称混子)一圈圈的碾平,最后,把麦瓤草搂起,拉着碌碡再进一步将地面碾压得光滑平整。
俗话说:“蚕老一时,麦老一晌”“芒种三日见麦茬”。布谷鸟声中“阿公阿婆,割麦插禾”,麦收开始了。生产队里男女老少齐上阵,有生产队副队长领头,俗称把头,大家一字儿摆开,先整壮劳力,然后是妇女,最后是大一点的学生,大家都穿着破衣服,腰间挂条毛巾,展开了用双手薅麦或者用镰刀割麦比赛。薅麦这是一项特别辛苦的农活,人弯腰弓背,用双手吃力的一把一把将小麦连根拔出,用脚将土弹掉,俩人一组,前面的薅满一大把麦子后,迅速抽出几棵麦子一扭,称为扭腰,平铺在地上,后面的薅满把后接着打捆。烈日暴晒之下,人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灰头灰脸,腰酸背疼,手上勒起一串燎泡。时近中午,人困马乏,这时,生产队长就会安排人挑着水桶送小米粥来了,仿佛唐人“蒸藜吹黍餉东菑”(王维《积雨辋川庄》)的诗境。大伙顾不上矜持,你争我夺,抢着喝上一碗能照出人影的小米粥,于是又来了精神,连忙埋头干了起来。
几天后,大部分男人继续下田薅麦或者割麦,车把式们赶着马车开始往场院里运麦子,女人们便都上了场院,铡麦的、摊晒的,各司其职。小孩子们在老师的率领下,也忙着到田里复收落下的麦穗。接下来就是打麦场。烈日当头,有人头戴斗笠,抱着碾杆,碾杆的一头栓在碌碡瓜子上,拉动着有石楞的碌碡,另一头套上毛驴,毛驴需要盖着双眼,抱碾杆的人,一挥动鞭,那毛驴就小跑起来了,随着碾杆头上木毂轮的转动,那碌碡便飞快地滚动起来,一圈又一圈,将小麦脱粒。然后用搂头耙一层层将麦瓤搂起,用四齿将齿子把麦瓤垛起来,再用木掀、撞耙将小麦堆到场院中央,剩下的就是扬场了。这是一项技术活,一般有农技高手来完成,首先试试风向,然后用木掀将麦糠麦粒扬上空中,麦粒麦糠便随风分开了,女人则戴着斗笠,用扫帚将落在麦粒上的麦糠掠去,最后将麦子晒干扬净。上等头扬一部分装袋留种,一部分喜交爱国粮,余下的按照生产队里人口数和出工多少,按劳分配,最后剩余的全部入库。
八十年代后期,发明了收割机,刀头安装在十二马力拖拉机前,用收割机代替了镰刀,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打麦场也用上了脱粒机,脱粒机用柴油机拉动,这项工作需要多人合作,有俩人入料(入小麦),多人用木杈挑麦子运料,有人接麦粒,还有专人挑麦瓤,既紧张,又愉快。
进入2000年以后,普及了联合收割机,人们开着拖拉机在地头等着装粮食就行了。农业机械的使用,减轻了劳动强度,麦忙季节,反倒很悠闲。
麦收还没结束,人们就抢着夏种了,因为“春争日,夏争时”“夏季庄稼不过晌”,所以这个季节农家必须分秒必争,抢收抢种。然而遇到天气干旱,只能边抗旱,边抢种,如果不抗旱抢种,禾苗出不好,需要翻种,因为“一种二不收,三翻到了秋!”
夏季一般种植夏玉米,夏高粱,夏谷子,大豆,地瓜等,基本种植方法与春季相同。夏种结束后,人们就忙着到田里间苗、除草,打药。最费工夫的是棉花,不仅三天两头打药,而且要打顶心、打偏心、抹叉子。大集体时打药有专业队负责,施肥、打叉、男女老少一起上,如果一年里虫子太多,还要天天捉棉铃虫呢!
锄过二遍地后,进入中伏,大伙就悠闲了。这时正是的季节瓜果飘香,人们吃着鲜美的桃子、甘甜的大西瓜,和新鲜的蔬菜。大人们则领着孩子在河里捉鱼、游泳,还有的用面筋,绑上长长的杆子粘知了,每粘着知了的翅膀,那只知了便拼命地嚎叫,粘的多了,就用针穿成长长的一串。玩够了,大人们便在树底下铺上蓑衣,酣然入睡,孩子们便在树下做游戏,进行捉迷藏或者拾鹁鸪等。女人们则三个一簇五个一群,在河边高挽裤脚,露出雪白的大腿,一边捶洗衣服,一边说笑着,不时传来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这一时期的农活不多,大家都很悠闲。大集体时期,被戏虐地称为“刮风扔石头,下雨打苫子”。人们便到沟嘊河岔割荆条,请有手艺的条货匠,编条货。主要编提篮。架筐、条形篓子、圆形盾子、高脚装篓、扁形的大花篓等。同时,为了找土杂肥,人们用土墼打炕,将原来的土炕,拆了当土杂肥。还有的人用树叶、杂草等沤绿肥,一切为秋收秋种作准备。
三、秋收
秋天来临,庄稼成熟了,秋收秋种开始了。县乡村都要召开三级会议,布置“三秋”大会战,村里就会召开“三秋大会战”动员大会,高音喇叭从早到晚不停地进行秋收秋种宣传报道,人们都开始紧张起来了,因为“三春不如一秋忙啊!”
俗语说:“立秋十八日,割老闷(晚熟)谷子”。秋风中谷子摇曳着金黄的谷穗,向人们展示丰收的喜悦,人们开镰收割了。先将谷子割倒,再打捆运回场院里,女人们用自制的剋刀,将谷穗掐下来晾晒,然后捶打碾米;将谷秸架起来晒干,铡碎用作骡马、毛驴的饲料;也可以用谷草来打苫子,遮盖东西。过了不久,花生熟了,人们用大镢一镢一镢刨起,也有用牲口拉着犁具犁出的,抖净土,晒干,运回家后,慢慢摘花生,后面还要用小镢复收花生。后来用拖拉机犁出,再后来用上了联合除花机。然而遇到雨水大的年头,机械下不了地,需要人工用双手拔起,再运回家中垛起来,一棵棵摘除。
开始收玉米了,人们先将玉米秸秆上半部用镰刀割掉,用来作为牲口过冬饲料,接着掰玉米,然后杀开一趟辙,用马车将玉米运到场院里,最后刨玉米秸,晚饭后男女老少一起扒玉米皮,接下来就是晾晒,最后用秫秸帐子建起来。

模拟图
收获秫秸、高粱,则用小镢连根刨出。这是一项技术活,有经验的老农一手拦住一片秫秫,一手抡起小镢,不停地砍,然后打捆运回家去。将秫秫穗、高粱穗掐下来,晾晒后打场脱粒,秸秆则打捆晾干收藏,一方面用来打帐子,准备将收获的玉米、地瓜干建起来,另一方面准备盖房时绑成靶子用来建房子。秫秸上段的长挺子,掰下来还可以用来钉锅盖垫或者当吃饭用的穿盘。
棉花白了,人们腰间系棉花兜子,两手不停地大把大把抓棉花,然后摊在秫秸薄帐上晒干、装包,拉到棉油厂或者到棉站出售。
最费力是晒地瓜干。先将地瓜秧子割去,打扫净地瓜沟里的落叶,然后男劳力们三人一组,用大镢或者三齿子将地瓜刨出,姑娘们随后把地瓜拾到用荆条编的篓子里,由两个青年两人抬着,保管员负责看杆秤,会计按照分配预案,指挥着分给每家每户多少斤,然后在地瓜上刻上斤数,用一张小纸条,写上每户家长名字,妇女们便按照纸条找到自己的地瓜堆,挎着提篮,用地瓜擦子将地瓜切成片,篮子满了就抖落在地上,孩子们便将地瓜片一片片摊开摆匀。几天后地瓜片干了,大伙及时拾起来运回家去,这可是一家人的主粮啊!麦收后种植的地瓜称为夏地瓜或时地瓜,一般主要用来留种贮存的,需要用马车运回家,然后由会计照预算方案分配。
秋收还未结束,秋种就开始了,主要种植小麦。俗话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秋分已过,人们用马车一方面忙着往家拉庄稼,一方面上坡运送土杂肥。犁耙手们便一手扶着犁耙,一手挥动着打牛鞭,一个劲地喊着“哩哩啦啦”,那套着索头的两头牛便起劲的拉着犁具,将土地一片片犁起,新翻起的土地,散发出泥土的清香。再套上牲口,拉着耙,将地耙平。然后用木制独腿耧种小麦,前面一个小孩牵着牛拉着,一人扶着,往耧里倒上麦种,两边有几个青年人身背粪筐子施土杂肥。不久发明了双腿耧和三腿耧,一边放上麦种,一边放上化肥,调试好后,用牲口拉着,一人扶耧,种的又匀又快。
人民公社时期大力发展机械,乡镇成立了农技站,农技服务技术人员开着东方红链轨拖拉机,帮助各村耕地,极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有利地促进了“三秋”进度。后来又发明了播种机,旋耕机、拖拉机,联合收割机,农业全部实现了机械化,形成了耕种收获一条龙。
四、冬藏
天气渐渐凉了,冬天来了,收获后的庄稼需要贮藏了。小麦、大豆都需要入库,大集体时生产队里有专门的仓库,有专门的管理员,称作保管员。把小麦进一步晾晒一次,在仓库里支起几个大盾子,然后用折子一圈一圈地圈到人头高,下面撒上白石灰,以防地面潮湿,还要撒上一些熏虫药或者老鼠药,以防生虫子,或者老鼠撕咬。隔段时间,都要打开门窗透透风。
玉米、地瓜干、花生等粮食或油料作物可以露天贮藏,晾干后都用秫秸编的薄帐子建起来,于是,场院里立起了一个个圆柱形的玉米、地瓜干、花生建子,建子中间都捆绑着二至三道绳索,上面呈圆锥形,用草苫子遮盖,遮挡雨雪。秫秫、谷子都需要留种,一般在农家堂屋的北墙上楔入几个木头寨子,将谷穗、秫秫穗捆住挂在上面,一来利于通风干燥,二来防止老鼠撕咬。至于萝卜、白菜等蔬菜,人们会在院子里挖一个长方形土坑,长三米,宽二米,深一米半左右,上面用横担上木头,压上玉米秸,再培上土,朝南的一面中间留出口,称作地窖子,将萝卜、白菜藏于里面,隔不多日还要拿出来晾晒一番。也有人将萝卜在大门口右边,挖一深坑,将萝卜倒进去,盖上土,起名萝卜窖子。
最费力贮藏的是地瓜,那时地瓜是大家的主食,贮藏好坏直接关系到一家人的吃饭问题,所以大家特别重视。一般都在炕头上,用土墼垒起一个洞子,称为炕洞子,挑选没有伤疤的地瓜收藏,装的满满的,一来方便随时取下煮着吃,二来保持新鲜干燥,不会腐烂。
地瓜留种则需要挖地瓜井子,多数在场院里的一边,挖一口深五六米左右的土井,称为地瓜井子,在井底下向两端分别掏两个洞,将地瓜藏在里面。大集体时,因为储藏量大,就专门挖一个大地瓜窨子,跟院子里的地窨子相似,不过规模大了许多,一次能贮藏好十几万斤,并且专门有技术员看管,一天三时测量温度。村里还组织人不定时进行检查,发现问题,及时整改,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全队人口吃饭问题,而且贮藏的好坏还直接关系到来年的生产啊!
那时家家都贮藏辣菜疙瘩。将辣菜疙瘩洗净装在水缸里,然后撒上盐腌制,也有腌制萝卜的,同是顺便将白菜梆子,芹菜、小黄瓜等扔进水缸里,随时捞出晾晾,当作咸菜吃。
除了贮藏粮食蔬菜之外,农家还要贮藏牲口饲料。将玉米秸秆、麦瓤、谷秸甘草等用铡刀切碎,一人摁铡刀,一人入草,然后把铡碎的秸秆掺合在一起,称为花草,垛成草垛,用来冬天喂牲口。豆秸、花生秧子、地瓜秧子等则用粉碎机粉碎成细糠,用来掺和着饲料喂猪。现在用联合收割机将玉米和秸秆合在一起搅碎,投入建好的池子里进行青贮发酵,发酵后用来饲养牛羊等牲口。
冬至以后,进入冬闲季节,男人们却忙着积肥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建有一二个猪圈,用来养猪,不仅积攒了大量的猪粪,而且是家庭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男人们除了收集每家每户厕所、猪圈杂费之外,还要背起粪筐四处拾大粪;大集体时生产队里还会将水塘抽干,召集大家挖出湾泥当肥料呢。
女人们则忙着推碾推磨准备一家人的吃食。玉米、地瓜干等要到石碾上碾碎,那时村里都有一二盘碾,大家挨号轮流推碾,一般是,一人在前面拉动碾砣子,一人后面一手推着,另一手拿着小笤帚扫着碾碎的面粉。小麦需要用石磨来磨碎,石磨差不多家家都有,上下两合石磨紧扣,上面留有两个磨眼,坐在垒好的磨盘上,套上给遮住双眼的毛驴拉动上合磨,通过磨眼将小麦漏下去磨碎,面粉便落在磨盘上,收起面粉,张开笸箩用细罗将面粉过筛,分出头面、二面、麸子。后来村子里购买了粉碎机、磨面机,一切都方便了。如今,有了联合磨面机组、面粉厂,人们只要把小麦贮存在那里,按时去领取面粉就行了。
如今,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三农”问题得到了高度重视。2017年初“田园综合体”作为全国乡村新型产业发展的亮点措施广泛推广,全国普及了集现代农业,休闲旅游,田园社区为一体的乡村综合发展模式。随着城乡一体化的进程,农村“天蓝水绿人精神”,发生了根本变化。特别是高科技的运用,结束了几千年来“庄户人家不得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劳作生活,改变了“男耕女织”的传统模式,农家生活丰富多彩。
随着农村土地进行流转,实行家庭农场或者合作社管理生产,农民不再从事单一的农田种植,有的建起蔬菜大棚,一年四季忙着在大棚里种植反季节蔬菜;有的建起养殖场,专门进行养羊、养牛、养猪、养貂等;有的在家进行加工,有的干起了餐饮业,更多的人们则开着轿车去工厂打工,,农家过上了跟城里人一样舒适的幸福生活。
作者简介

台见新,男,字政舜,号龙溪居士,笔名入云龙,生于1960年6月,诸城市百尺河镇人。著名民俗学者、非遗项目诸城“东路大鼓”代表性传承人之一。
2006 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各种报刊发表文章40多篇。台见新主要从事东路大鼓研究和东路大鼓词的民间文学创作。2012 年在 “中国文学网上” 发表了《台五传奇》和《苏学士品名白龙寺》网络文学。2014 年 10 月在山东省政协主办的《联合日报》上发表了《深受人民群众喜爱的东路大鼓》,同年在北京《民间文学》杂志第八期上发表了《窦光鼐名扬江南》。2015 年在北京《民间文学》杂志第一期上发表了《龙家兄弟》,在中国文化管理协会演艺工作委员会等单位举办的 “中华颂” 第六届全国小戏小品曲艺大展活动中,创作的 “东路大鼓” 鼓词《拜大年》荣获铜奖。2020 年 5 月在上海《故事会》发表了《看走眼》。此外,2012 年 9 月在诸城市宣传部、诸城文艺界联合会举办的 “热爱诸城,宣传诸城” 征文活动中,《苏学士品茗白龙寺》获民间文学类一等奖。台见新还查阅族谱、县志、乡志等史料,找当地老人探访,拍摄古建筑与村情村貌,致力村志编纂,成果丰硕。


“都市头条·乡村记忆”主编日月星辰,男,生于1962年8月,山东省高密市阚家镇人,曾在诸城市乡镇和部门任职,退休干部。参与编纂《诸城县教育志》,主持编纂《诸城市水利志》,著有非遗传承人纪实《传承之路》、史料性著作《六汪村庄》等,《六汪镇志》副总编辑。现居青岛西海岸新区,担任六汪镇文学艺术联合会顾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