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文/ 展恩华

年轻时,喜欢眺望未来;人老了,则习惯回眸来路。
曾几何时,为了心中的诗与远方,迈开青春的脚步,一路前行。有风、有雨,有坎坷泥泞;有鲜花、有风月,有绚烂的云霓。沟壑强劲了行者的骨骼,挫折历练出坚韧的底气。幸福的时光、痛苦的时刻,全部化作记忆中的星辰,在无垠的时空里作不灭的闪烁。
这是我读李甲荣先生的《人生之路》后发出的由衷感慨。
1951年,李先生出生在肥城市安站镇一个叫布山的小村庄。
先生是幸运的。出生的是时候,降临的是地方,一切都仿佛恰到好处。那时,我们的国家刚刚结束烽火连天、风雨如晦的岁月,开启了河清海晏、安居乐业的崭新生活,这本身就是天赐的福份。先生的家乡布山村是山清水秀的好去处,北有马山环抱,南有布山揖拱,山间清泉喷涌、小溪奔流,是一片远离红尘的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
唐朝时候,这里是李白好友王山人隐居之处,也是李白的神住之地。

唐开元28年,也就是公元740年,李白夫人许氏病故于任城(济宁),孔巢父、王山人等人前去吊唁。临别时,李白作《赠别王山人归布山》一诗。“我心亦怀归,屡梦松上月”,说自己多么渴望能像王山人一样做一个归隐布山的仙人啊!
刚成立的新中国是欣欣向荣的。年轻时就参加革命的父亲看到儿子的降世,喜上眉梢,给自己的长子起名李甲荣。这个名字里,寄寓着父亲对李家未来的殷切期望。
李甲荣的童年是快乐的,捉蟹摸虾扑蜻蜓,燎麦烧豆烤地瓜,欢乐得就像水里的一条鱼,自在得就像空中的一只鸟。
李甲荣天资聪慧,灵光内蕴。年方六七岁,爷爷抛给他一道来自《孙子算经》的古老算题——“鸡兔同笼”,他却轻而易举地道出了答案。爷爷教他书法,一出手就能写得有模有样。儿时的“童子功”,也为他后来成为安站的“一支笔”打下了坚实基础。在爷爷的训导下,孝顺、勤劳、好学、上进,成了李甲荣刻进骨子里的秉性。
上了小学,书本上的那点知识无疑就是脚面水——平趟。14岁考初中,布山村的二十多个小伙伴,只有李甲荣一人考入了肥城四中。这种“一枝独秀”“一骑绝尘”的“李甲荣现象”,让他人好生羡慕,也让家人很是自豪。
古人说“天命靡常”。

李家人向来不信命。然而,冥冥中却有一只看不见却能翻云覆雨的手,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着人的生命走向。人们说,将来,布山村就是出一个大学生那是非李甲荣莫属。对此,李甲荣自己信心百倍,家人也从不怀疑。谁曾想,刚刚上了一年初中,疾风暴雨席卷而来。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李甲荣只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学业。
失学回家的李甲荣多么盼望能早日回校当学生听老师讲课啊!不曾想,学生没当成,却当了教师。
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当教师,开拓了李甲荣人生的新境界,也几乎打碎了他的大学梦。
1968年,学校秩序逐步恢复。但因大量教师被困“牛棚”,学校出现师资短缺。挑选民办教师时,“天才少年”李甲荣就入了领导的“法眼”,初中没毕业的李甲荣,17岁就走上讲台,去教那些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初中生。
由坐在台下听课到站在台上讲课,无疑这是一次华丽的转身。这种急转,李甲荣并没有出现“眩晕”,因为他有底气。他也没有出现“狂傲”,因为他有自知。为了弥补知识的不足,他在一上午跑三十里路去亲戚家借书。随后,就是没日没夜地“脑补”。

为成为教学上的多面手,李甲荣不顾“斯文”,心甘情愿地当一名学生,到班上听课,跟着自己的同事学数学、学化学。这不是沽名钓誉,而是积累“实力”。他不仅能教语文、还能教数学,即使化学物理,教任何一课,李甲荣都不在话下。
天道酬勤,是宇宙间最公平的法则。苍天不负苦心人。每一夜的青灯黄卷,每一次的挑灯夜读,都不会白白付出,长此以往,上苍终将带给你可喜的回报。也许,它送到你手中的,未必是你最初梦想的桂冠,但一定是汗水浇出来的累累硕果。
凭着这份勤奋,让他积攒了超人的实力,李甲荣在讲台上站稳了脚跟,教出了年年名列前茅的好成绩,教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子,他连年被评为市优秀教师,得到市委、市政府嘉奖,连续数年受到市委、市政府记功奖励。凭着这份勤奋,实现了由初中教师到高中教师、由民办老师到公办教师、由初中肄业到大学毕业、由“准教师”到高级教师的一次又一次的美丽蝶变。
李甲荣有诸多人生的高光时刻,也不乏人生的“低谷”时期。

当年,在那个视教师为“臭老九”的时代,入职教育并没有多少让人骄傲的荣耀。“家里一斗粮,不当孩子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民办教师的工次每月只有2块钱,少得可怜,要养一大家子人,那是杯水车薪,李家的生活难处就可想而知。
在这种条件下,李甲荣依旧几十年如一日地守在讲台上,践行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那份情怀。
李甲荣是一个工作狂,一心专注于教学。“光”沾在专注上,“亏”也吃在专注上。
这么多年,李甲荣全部的身心都用在教学上。力没少下,脑不少动,苦没少吃,罪没少受。专注的工作,虽然让他获得了一流的教学业绩,也带给他不少的荣誉,但也确确实实影响了家里的农活,影响了个人的前途。专注让他失去了转行的机会、丧失了转正机遇,几次与中专、大学的校门失之交臂。一时间,学校里那个能力最强的人却成了最“背运”的人。
蛟龙失水,虎落平川。李甲荣十几年的时光都处于人生的低谷中。低谷中虽说有些意冷,却他一直没有绝望。
1990年,李甲荣爬泰山。天空飘着濛濛细雨,冷风阵阵。他站在山脚,看着空中的索道,突然得到醍醐灌顶般的开悟:“地上无路,天有路,天无绝人之路”。
云开雾霁,一道彩虹铺展在万里长空。

自此,他又一次开始了以苦读为主题的“修行”。
1991年,42岁的李甲荣从400人的民办教师队伍中脱颖而出,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宁阳师范。这,让他多年来逆天改命的愿望得以实现,自己的坚持终于修得“圆满正果。”
这得益于李甲荣刻进骨子里的自强不息,吃苦耐劳秉性。
1968年腊月二十,李甲荣结婚前的头三天,为了能生火做饭,招待客人,他冒着大雪去大封煤矿去推煤。一路爬山越岭,风雪兼程,日夜赶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二十日天亮前,把煤运到家里。
在人生的路途中,李甲荣始终保持向前奋进的姿势,无论道路多么泥泞,多么坎坷,他也绝不选择躺平。
1992年—1996年,他的“修行”进入一个新层次,参加全国自学考试,李甲荣又以科科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大专学历。
李甲荣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告诉我们:“人生没有等来的荣耀,只有拼出来的精彩。”

择其一事,终其一生。这是很不容易的事。百折不挠、坚持不懈,干有所成,更要有“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坚守。
在教育资源极度短缺的年代,民办教师如星火般散落在千千万万个村落。一本教材,一块黑板,一支粉笔,一盏油灯,一瓶墨水,一间陋室,就是他们的全部装备。他们像牛一样,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用自己的全部心血和汗水滋养着国家的栋梁之材。
他们把自己燃成火炬,去照亮无数农家子弟的求知之路、未来之路,让一批批学子一步步走向属于自己锦绣前程。他们是救赎者,是奉献者,是共和国大厦的奠基者。
他们平凡而伟大。
也许,正因如此,对自己的人生选择,李甲荣始终是无怨无悔。
现在的李甲荣已七十有四,来到了自己人生的高处。
回眸来时路,处处皆风光。
在这“风光”之路上,洒遍了拼搏的汗水;那些或深或浅的脚窝里,铭刻着他追逐梦想的执着。
李甲荣一生执著于梦想,把每一次的努力,都看作是一场孤独而悲壮的朝圣。为了梦想,他勤奋学好,孜孜不倦,兀兀穷年。为了梦想,他栉风沐雨,筚路蓝缕,全力以赴。他知道:当一个人为了理想而全力以赴的时候,世界上一切的艰难险阻都会为之让路。
如今的他,梦已成真。赋闲在家,生活得很幸福。

他右手诗文,左手书法,不为别的,只为“诗书传家”。他知道,“诗书传家” 远不止是学问的世代递接,更是一种穿越时光的家风赓续。年愈古稀的李甲荣更加期望自己身上那种特有的精神品格,通过文字沉淀于后之来者的骨骼与血脉,让世世代代的李氏家族人杰百出,俊采星驰,十步芳草,百世其昌。
这,就是《人生之路》的意义所在。
是为序。


作者简介:展恩华,中共党员,山东省济南市平阴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平阴县作家协会主席,平阴县政协文史委原主任,以文学创作和地方文化研究。其家庭曾获2017年“山东省十大最美书香家庭”称号。出版多部文学作品,涵盖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及小说等体裁,包括散文集《精神家园的守望》《草庐漫话》《生命的圣宴》。诗集《平阴吟赞》。报告文学《大地为鉴》(合著,获山东省第九届“文艺精品工程”奖)《羌山见证》《铸梦》。长篇小说《梅庄旧事》(获济南市第八届、山东省第九届“文艺精品工程”奖)。
(编辑:王辉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