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那抹不掉的时光》
文/朱德平
一
县城的最西边,
几百人的小村庄,
村头,夏天漏雨,冬天进风的三间草屋,
是学堂。
这学堂,
土坯垫着缺腿的桌凳,
报纸糊着老旧的木窗。
教室里的孩子们,
摇头晃脑地学唱《学习雷锋好榜样》。
假日里,
村边打尜、拾粪、踢“马掌”,
地里拔草、剜菜、捡秋粮。
村西边的那条小河,
是孩子们向往的地方。
冬天,小伙伴们溜冰打雪仗,
夏日,黑小子们瞒着老师和家长,
捉鱼逮鸟打漂洋。
没人引领,大人坚决不许孩子们上山,
因为山上,不但有野鸡兔子,还有狼!
高中了,那位朴素端庄的女同学,
秀气的短发流淌——
流淌着爹娘赐给她让人怦动的波浪,
更让人倾心的,
是她的忠诚、热情、含蓄、温良......
多少次,梦中与她牵手,
多少次,校园里把她偷偷痴望。
土地做媒,她终于成了我的新娘,
我挑水你浇园,尽享这甜蜜时光。
四十六载风雨,
一路走来,
经历着人生的雨雪风霜。
最恨啊,她过早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苍茫天地,“无处话凄凉”......
三
来自黄浦江畔的姑娘小伙,
带着青春的懵懂,
怀着美丽的幻想,
拥抱了这个点着煤油灯的村庄。
他们带来了大都市的文明,
小村人因他们视野变得宽广。
年轻人的青春润泽了大豆高粱,
他们的笑声融进了冒烟雪的豪放。
苦的环境最能造就人,
十年磨砺,让这群五谷不分的文弱书生,
肩膀如铁,意志如钢。
付出了青春,收获了人生,
至今,他们把这里当做第二故乡。
邻村今天来了电影,
听说还是《卖花姑娘》!
渴盼着队长赶快收工,
埋怨着天边不落的太阳。
不顾一天的劳累,
换上新洗的衣裳。
细风轻抚,晚霞飞翔,
趟过小河,越过山岗。
惊飞了水边的野鸭,
扰隐了螽蟋的的低唱
啊,那高挑的小伙为啥“溜边”?
嘿嘿,他是在等心上的姑娘。
电影开演了,
有人流泪,有人悸动,有人只顾把情话悄悄讲......
第二天,田埂上,姑娘小伙你吟她唱: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卖花卖花声声唱”......
五
宽阔平整的原野,
有我的青春在流浪。
最难忘,那火一般热烈的割麦场。
男女老少,一字排开,
那场面,和战场冲锋有什么两样?
嚓嚓!镰刀与麦秆摩擦的声音;
身后,整齐的麦个子像战士的仪仗。。
你看,姑娘的秀发打成了绺,
小伙的脊梁闪着亮光
“码麦子”的张叔光着黝黑的脊梁,
什么时候,队长的脸上粘上了几根麦芒......
一声呼喊“开饭喽”——
大馇子伴着汗水在麦地飘香。
噢,姑娘的碗里多了一颗咸蛋?
不远处,麦个子上笑着一个憨憨的圆脸,
傻样!
暖暖的小屋,平平的大炕,
大片肉、大碗酒、酸菜血肠......
外面,大雪纷飞,
屋里,酒气飘香,
杀猪吃肉,最是山村人的豪爽。
来了兴致,小青年又要猜拳行令,
酒气与叫喊和着肉香一起回荡。
“这血肠味道,怎样?”
系着围巾的杀猪师傅,
挥一挥带着血渍的手掌,
热情的询问带着几分狡黠,
不为别的,就为换得一句夸奖。
七
村西北的虎头岭,
睡着我勤劳一生的爹娘,
睡着车把式、喇叭匠、小七十三行,
还有动辄吹胡子瞪眼的生产队长。
噢,他们是否还凑在一起,
扒麻杆,听《岳飞传》,唠家常?
老幺叔是否还咧着大嘴,讲几句荤段子,
妇女主任是否还把《回杯记》来几嗓,
队长是否还召集他们开会,
商量秋收、打场、送公粮?
春来春去,日短日长,
不见了老爷爷烟袋锅的火亮,
模糊了雪花飘飞的村庄,
远离了茅屋,住进了楼房。
可人们总在思念那回不去的时光。
小小村落,不出奇,没啥讲,
时光故事,不感人,太平常。
可,它也是共和国的一个细胞;
艰辛岁月,正是历史长河的小小波浪。
它和祖国母亲同步,
在风雨中行进,
在砥砺中成长。
乡土路、泥草房、老榆树、大酱缸......
正是我们这一辈的脚印、旋涡、港湾、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