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是怎样盛开的（长篇小说节选）之一

文/马友

天府省机械工业学校一位副校长调走了，校长张树根请示省机械厅，要求解决校级干部缺额问题。厅里干部处征求他的意见，他建议上级不要选派干部，在学校中层干部中选拔一名年轻有为、文化高、专业强的人来任教学副校长。

张树根是一位老革命。在解放战争中，他带领解放军一个排抓过国民党一名副军长，俘虏了国民党兵两百余名，立大功一次。在抗美援朝中，他指挥高射炮打下美国七架飞机，战功卓著。他从部队转业后，来到德阳创办这所中专学校至今。现在国家正在搞改革开放，教育是立国之本。他认为，学校需要改变领导结构，不能论资排辈，要把德才兼备的人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

省机械厅经过研究，同意了张树根的意见。学校的组织人事部门经过一系列程序，向党委提交了副校长候选人名单，经党委会研究同意后，上报省机械厅审批。

审批文件下来了，张树根召开干部会议，宣布干部任命：“经天府省机械工业厅研究决定：任命文乾坤同志为天府省机械工业学校副校长。”

张树根带头鼓掌：“祝贺文乾坤同志。”

在座的人除了文乾坤，都纷纷鼓掌，表示祝贺。文乾坤的表情出乎意料，异常平淡。

散会后，张树根特意把他留下来，信心满满地说道：“文乾坤同志，你进入我们领导班子，我们又多了一名懂专业的行家里手，以后的工作就更好开展了。”

文乾坤情绪不高，毫无表情地说道：“张校长，我是一个当老师的，当一个科长勉为其难，当一个副校长感到诚惶诚恐，恐怕胜任不了。”

“你的工作能力强，大家有目共睹。”张树根鼓励道：“当教务副校长一定没问题。”

文乾坤为难道：“我是一个教书的，不想当官，也不是当官的料。”

张树根更正道：“这不是当官，是做事情。”

文乾坤的眼睛一亮，豁然开朗起来：“对，是做事，是为国家培养人才。”

“说得好！”张树根见他逐渐进入角色，进一步说道：“你是教务副校长，分管教学，在这方面有什么考虑，需要解决什么问题？肩上的担子不轻松呀。”

文乾坤思考一会儿，说道：“我们学校有三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教学师资力量不够，需要增加；二是机制、焊接、铸造三个专业设施简陋，需要更新改善；三是实习工厂的实习场地太小，需要扩大。不过，学校经费紧张，这需要钱呀。”

“要增加拨款经费。”张树根当机立断：“学校打一个增款的报告，你明天到省机械厅走一趟，把报告递上去。”

文乾坤不情愿地说道：“我和学生在一起可以，与机关干部打交道实在是外行。”

“要逐步适应。你先到规划处送报告，然后再到人事处、计财处走一走，多熟悉情况，多认识人。”张树根作了安排，但还是放心不下，又提醒道：“你到局里办事，要有好的心态，不能按自己的性子来。”

“我现在的心态好呀。”文乾坤自我感觉良好。

“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张树根提起一件旧事：“文革前，有一次我们学校和重机厂进行女子篮球比赛，当时比分是61:60，我们落后1分。正在这个时候，你抱着周岁的儿子冲进球场，将孩子放在球场中央，然后转身，扬长而去……你爱人那佳英含着眼泪，抱起孩子离开球场。她以前是解放军八一篮球队队员，是学校女篮的绝对主力。由于她的放弃比赛，我们输了球，你却扬了名。”

“臭名远扬。”文乾坤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放心，以后不会发生类似事情。”

第二天早上，文乾坤坐上了学校那辆破烂不堪的吉普车，沿着坎坷不平的道路，向省城驶去…

驾驶员小何大咧咧地说道：“文校长，这车老掉牙了，坐这个车，让你遭罪了。”

文乾坤笑了，知足道：“不错了，以前出差，坐公共汽车。现在当了副校长，可以坐小车了。”

“我是说换个新车，小何半开玩笑：“你们当官的也好享受一下。”

文乾坤绷着脸：“坐车是为了工作，谈什么享受。”

小何被吓了一跳，觉得文乾坤性格古怪，与别的校领导不一样，不能随便和他开玩笑。

文乾坤只顾看书，一路无语。小何只顾开车，不再说话。

吉普车开进机械厅办公楼，文乾坤拎着公文包走进大门，来到规划处，将请款报告递给了处长。

处长接过报告，看了文乾坤一眼：“你是哪个单位的？”

文乾坤表情平淡：“省机校的。”

处长看了一下报告，放到办公桌文件袋里，喝了一口茶，抽上一支烟，看起一张报纸。

文乾坤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处长忽然发现文乾坤在原地不动，问道：“同志，你还有事吗？”

文乾坤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拿着文件过来，请处长签字。处长签字后，一声不吭，继续喝茶，抽烟，看报纸。

办公室里没有声响，文乾坤感到十分尴尬。他本来想到人事处、计财处走一走，看一看，但此刻的自尊心受到打击，感到非常耻辱。他悻悻而去。

其实，文乾坤遭到冷遇，一方面说明机关工作作风存在问题，而另一方面也表现他的性格奇特，为人处世的方式与众不同。因此，这件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文乾坤从机械局办公楼出来，脸上毫无表情。一声不响地上了吉普车。

小何准备开车，回头问道：“文校长，快十二点了，去吃饭吧？”

旌阳到省城几十公里。以前，小何早上上班给学校领导开吉普车出门，上午十点钟左右到机械厅办事，办完事情后到街上吃中午饭，饭后再看一场电影，然后开车回到学校。长此以往，已经形成一种习惯。现在，小何进行的就是这个流程。

文乾坤态度生硬：“不去。”

没有想到，这个流程遇到麻烦，行不通了。小何也不在意，又说：“那去看电影。新片子《难忘的战斗》，听说好看。”

文乾坤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了《难忘的一天》。”

小何莫名其妙地问道：“我记错了，没有《难忘的一天》的这部电影吧？”

文乾坤莫名其妙地回答：“刚拍完的电影，我是主演。”

小何终于醒悟过来：文乾坤受到窝囊气了，此时此刻不能招惹他。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文乾坤吐出两个字：“回家。”

小何饿着肚子把车开回学校。文乾坤满腹牢骚，却受到张树根的批评。

过了几天，张树根亲自到机械局，拜访局里各级领导，热情邀请他们到学校指导工作，汇报了学校的发展和规划，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和好评。学校增加拨款的报告得到批准，这对学校的发展和建设起到了重要作用。

杨明煜的电影剧本《群谍争雄》被天府电影制片厂选中，厂里开出邀请函，邀请作者杨明煜到天府电影制片厂修改剧本。

晚上，杨明煜到了文乾坤家敲门，开门的是那佳英。她问道：“明煜，今天晚上又有篮球赛，找我去当教练呀？”

杨明煜答道：“不是，今晚没有球赛。我是来找文校长。”

“哦，他在那间屋。”那佳英指了指旁边的卧室，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杨明煜看了看房子的结构：进门对着是卫生间，走廊东西两边是卧室。他慢慢地走进文乾坤的房间，令人惊异的是文乾坤一个人在单人床上打扑克。按常规，打牌需要四个人，也是在桌子上进行。再说，卧室只有一张单人床，可见夫妻二人是分床睡觉。人们都说文乾坤的生活方式与众不同，这次亲眼所见，名不虚传。

杨明煜诚惶诚恐地说道：“文校长，打扰你一下，我找你有点事。”

“请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好。”文乾坤不动声色地打完这把牌，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想请个假。”杨明煜把电影制片厂的邀请函递在文乾坤的手上，心里忐忑不安，心想：校长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这个假能批准吗？

文乾坤认真看过邀请函，脸上有点亮色：“好。年轻人爱学习，多才多艺，值得称赞。”

杨明煜轻轻地松了口气，没有想到刚当一把手的校长善解人意，这一关总算过了。

文乾坤喜文弄字，感慨地说道：“我也喜欢文学。在年轻的时候，听过《林海雪原》作者曲波的文学讲座，真是受益匪浅。”

“我小时候听我父亲说，曲波在我们学校当过领导。”杨明煜惊喜地问道：“文校长，我很想听一下曲波在学校有关文学创作的故事，请你讲一讲吧。”

“好吧。那是文革前的一年，我们学校与西南重型机器厂技工学校合并，曲波当时是重机厂副厂长，兼任学校党总支书记。”文乾坤吸着香烟，呷了一口茶，津津有味地说道：“由于小说《林海雪原》发行量太大，轰动全国的原因。曲波得到了教职员工的尊敬，尤其是受到了学生的崇拜，学生们纷纷请求他开一个文学讲座，分享他的创作喜悦。

曲波讲述《林海雪原》的创作经过和写作体会。他说：‘我是山东人，从小喜欢看小说，尤其是《水浒传》《三国演义》，十五岁参加八路军，二十岁开始文学创作。1946年，我在东北牡丹江参与剿匪工作，这段经历使我有了创作《林海雪原》的欲望和灵感。小说是1955年创作，1957年出版的，描写了解放战争初期东北剿匪的战斗，塑造了英勇无畏的解放军英雄形象。小说中的许多情节都是我的亲身经历，特别是杨子荣等英雄人物的事迹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在创作时候，我想起杨子荣和战友们在战斗中壮烈牺牲而失声痛哭，无法写下去，这时我的爱人就来安慰我……要写出好作品，一定要有生活，这才是真实的，更是写作的根本源泉。胡编乱造是假的，是没有生命力的。”

“曲波谈到写作技巧了吗？”杨明煜心情激动，迫不及待地问道。

文乾坤继续说道：“曲波结合《林海雪原》，谈了写作几个技巧：一、要强化写作的难度，平淡无味抓不住读者，《林海雪原》里面，解放军的小分队要消灭好几股土匪，确实有难度；二、要有一个好故事，《林海雪原》主要是故事吸引人；三、刻画好人物，《林海雪原》中的杨子荣、少剑波、座山雕和栾平等人物刻画就很成功；四、吊读者的胃口，制造悬念，选择最佳时机揭晓谜底。《林海雪原》中奇袭奶头山、智取威虎山的故事就是很好的例证。”

杨明煜听得津津有味，惋惜道：“生不逢时，没有亲耳聆听大作家的精彩讲座。”

“青出于蓝胜于蓝，你们年轻有为，后来者居上！”文乾坤喜上眉梢：“你要好好修改剧本，争取投拍上映。为电影事业做出了贡献，也为学校增添了光彩。”

杨明煜紧紧地拉着文乾坤的手，激动万分：“谢谢文校长的鼓励，我一定加倍努力。”

电影《群谍争雄》拍摄完成，在全国上映了。

马友，中共党员，原任四川工程职业技术大学工会常务副主席，党总支书记。现退休，任离退休第一党支部书记。

主要作品：短篇小说《调皮的鞋主》（沱江文艺），电影剧本《群谍争雄》（由中国录音录像出版总社拍摄，峨眉电影制片厂一级导演马绍惠执导、深圳宇宙影视公司发行），报告文学《不屈的脊粱》中《热血男儿》（作家出版社），电影电视小品集《风流教练猪八戒》（中国文联出版社），网络小说《太空地球间谍记》、《青铜人传奇》（纵横中文网），《神奇的青铜人》（西部作家十人集）、电影剧本《生死恋》（东湖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