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一盏旧煤油灯
文/秋草红枫河南·方城
在我家那间老旧的堂屋角落,静静立着一盏旧煤油灯。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老者,守着岁月的秘密,见证着我家从往昔到如今的变迁。
这煤油灯啊,模样实在算不上精致。玻璃灯罩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垢,像是岁月给它披上的一件旧棉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灯身是生铁铸的,锈迹斑斑,摸上去坑坑洼洼,仿佛是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物件,在我小时候,却是家里最宝贝的东西。
那时候,村里还没通上电,一到晚上,整个村子就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我家这盏煤油灯,就成了黑暗中的那点希望。每天傍晚,天刚擦黑,母亲就会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拿出煤油灯,用她那粗糙却温暖的手,轻轻旋开灯盖,往灯碗里倒上煤油。那煤油的味道,带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可在当时,这味道却让我觉得格外安心。
点灯的时候,母亲总是先拿出一根火柴,“嚓”的一声划燃,然后将火苗凑近灯芯。瞬间,那灯芯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噗”地一下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一下子洒满了整个屋子。这灯光很弱,照不了多远,只能照亮屋子里一小片地方,但就是这一小片光亮,却让整个家都变得温暖起来。
我常常坐在煤油灯下,借着那微弱的光写作业。母亲则坐在旁边,做着针线活。她的手很巧,能把一块块碎布拼成漂亮的鞋垫、枕套。在灯光下,母亲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映在墙上,就像一幅剪影画。有时候,我会写错字,用橡皮擦的时候,不小心把纸擦破了,母亲就会笑着说我:“你这孩子,咋这么毛躁呢,跟个小猴子似的。”我就会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继续写作业。
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在晚上出来玩。我们一群小伙伴,会提着自家的小灯笼,在村子里跑来跑去。说是灯笼,其实就是用破旧的罐头瓶,在里面点上一根蜡烛做成的。和我家那盏煤油灯比起来,这些小灯笼发出的光更弱,就像萤火虫的光一样,一闪一闪的。我们一边跑,一边喊着:“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提篮篓……”那清脆的童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仿佛要把整个村子都唤醒。
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玩得太晚了,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煤油灯还亮着。母亲坐在灯下,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一看到我回来,立刻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嘴里念叨着:“你这孩子,咋这么晚才回来,可把妈急坏了。”我靠在母亲的怀里,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煤油味和汗味混合的味道,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后来,村里通了电,家家户户都装上了电灯。那明亮的电灯一开,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和煤油灯那昏黄的光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家的那盏旧煤油灯,也被母亲收了起来,放到了堂屋的角落里。它就像一位完成了使命的战士,静静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那个小村子,到城里去读书、工作。城里的夜晚,灯火辉煌,各种各样的灯光把城市装点得五彩斑斓。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家乡那盏旧煤油灯,想起在煤油灯下和母亲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老家。走进那间熟悉的堂屋,一眼就看到了那盏旧煤油灯。它还是静静地立在角落里,身上的灰垢更厚了,锈迹也更明显了。我走上前,轻轻拿起它,仿佛又闻到了那熟悉的煤油味。母亲走过来,笑着说:“这老物件,还留着干啥呀。”我望着母亲,说:“妈,这可是咱家的宝贝,它见证了咱们家的过去,也承载了我童年的回忆。”
如今,时代在飞速发展,各种先进的照明设备层出不穷。可在我心里,那盏旧煤油灯却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它就像一根无形的线,一头连着过去,一头连着现在,让我在忙碌的生活中,始终能记住自己的根在哪里。
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那盏旧煤油灯散发出的温暖光芒,都会永远照亮我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