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七、骨髓穿刺的恐惧与变故
魏安庆眼定定睇住手机屏幕,救护车嘅警笛声好似仲喺耳边响,挥都挥唔去。佢手指震住,慢慢打字:“听日我去医院等你,陪你一齐做检查。”
涂希卿嘅回复迟迟冇嚟。江风越吹越冷,吹得佢颈后发毛。佢摸出袋入面果部旧嘅摩托罗拉手机 —— 呢部机系 1998 年买嘅,当时佢畀咗三个月工资先买到,只为咗可以随时打畀涂希卿,听下佢嘅声。佢点开通讯录,第一个名就系 “希卿”,号码佢到而家都仲背得烂熟。
“木棉开咗。” 佢按下发送键,呢个系佢哋二十年前嘅暗语 —— 当年喺大学,木棉花开嘅时候,涂希卿总爱拉住佢逃课去睇花,话木棉花红得好有生命力。
冇几耐,手机震咗,只有两个字:“收到。” 魏安庆松咗口气,佢知呢两个字嘅意思 —— 听日朝早九点,中山医院门诊部三楼,佢会嚟。
返到屋企,已经系凌晨。魏安庆冲咗个冷水澡,想让自己清醒啲,可系脑海入面,涂希卿肿咗半边嘅面,仲有佢喊红嘅眼,始终挥之不去。佢打开衣柜,拣咗件浅蓝色衬衫 —— 呢个颜色系涂希卿最钟意嘅,话衬佢嘅肤色。
电话突然响咗,系儿子明明从加拿大打嚟嘅。“爸,你仲未睡啊?” 明明嘅声带住时差嘅倦意,有啲含糊。
魏安庆睇咗眼闹钟,凌晨三点:“刚处理完啲工作,未瞓得落。你喺那边习惯唔习惯?食嘅还合口味咩?”
“习惯嘅,就系学校食堂嘅餸太难食,都系冻冰冰嘅。” 明明顿咗顿,突然话,“妈今日打咗电话畀我,话佢识咗个男朋友,系加拿大人,人几好。”
魏安庆攥实听筒,心口有啲松:“咁就好,你妈过得好,我就放心。”
“爸...” 明明嘅声突然沉咗,“你同涂阿姨,系唔系出咗咩事啊?”
魏安庆心跳漏咗一拍:“点解突然咁问?”
“涂阿姨前几日发信息畀我,问我加拿大睇病系唔系好方便,仲问咗好多关于血液科嘅嘢。” 明明语速快咗,“佢系唔系生咗病啊?”
魏安庆嘅喉咙突然紧住,讲唔出话:“佢... 佢就系做个例行检查,冇事嘅,你唔使担心。” 佢听到自己嘅谎言喺静英英嘅屋企入面,显得特别刺耳。
挂咗电话,魏安庆瘫坐喺沙发上。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爬上窗台,天快亮咗。佢机械噉去洗手间刮胡子,心不在焉下,不小心喺下巴划咗道小口,血慢慢渗咗出嚟。
八点整,魏安庆已经企喺医院门口。人流好旺,个个都行色匆匆,但佢一眼就睇到咗涂希卿 —— 佢戴住口罩,帽檐压得好低,可系眼角嘅瘀青仲系隐约睇到。
“等咗好耐啦?” 涂希卿走近,身上有淡淡嘅药膏味,应该系搽咗去瘀嘅药。
魏安庆摇头:“刚到冇几耐。” 佢留意到佢左手无名指嘅戒痕处,贴咗块创可贴,“呢度疼唔疼?”
涂希卿下意识将手缩入袋入面,声线闷喺口罩入面:“小峰问起,我话系切菜时不小心切亲嘅。佢今日朝早仲特意煮咗鸡蛋畀我,话可以补身。”
候诊区嘅电视喺播早间新闻,主持人嘅声好响,可魏安庆一个字都听唔入。涂希卿嘅手机突然响咗,佢睇咗眼来电显示,块面瞬间白咗。
“系志强?” 魏安庆压低声音问。
涂希卿摇头,声有啲抖:“系学校教务处。” 佢走到角落接电话,背影绷得好紧,魏安庆隐约听到佢反复讲:“请假条我已经交咗㗎啦... 系身体唔舒服先请假嘅...”
护士叫号嘅声打断咗佢嘅思绪:“涂希卿,3 号诊室请进。”
入到诊室,个头发花白嘅主任医师推咗推眼镜,指住桌上嘅化验单:“上次检查嘅指标仲系唔正常,红细胞同血红蛋白都仲系偏低。” 佢停顿咗下,“需要做个骨髓穿刺,进一步排查原因。”
涂希卿嘅手指紧紧绞住衣角,声线有啲颤:“最坏嘅情况... 会系咩?”
医生睇咗眼魏安庆,又睇返涂希卿:“初步怀疑可能系 MDS(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不过具体要等穿刺结果先至可以确诊。”
魏安庆觉得一阵头晕,佢记得呢个病 —— 上年单位嘅老书记就系得咗呢个病,最后走得好快。佢嘅声哑咗:“呢个病... 可以治好嘅嘛?”
医生递过检查单:“先确诊再讲治疗方案,宜家最重要系尽快做穿刺。今日可以安排做咩?”
涂希卿突然企起身,椅子被佢带得向后滑咗下,发出 “吱呀” 声:“我去趟洗手间。” 佢几乎系跑出去嘅,脚步好乱。
魏安庆赶紧追出去,喺走廊嘅角落,睇到涂希卿蹲喺度,身体不停发抖。“希卿...” 佢轻轻拍佢嘅背,想畀佢点安慰。
涂希卿抬起头,眼泪冲掉咗眼角嘅粉底,露出下面嘅瘀青:“我查过呢个病... 要换骨髓,要化疗,仲要好耐嘅治疗期... 我仲有小峰要照顾,我唔可以有事啊...”
魏安庆一把抱住佢,拍住佢嘅背:“会没事嘅,一定可以治好嘅。我会陪住你,无论系治疗,定系照顾小峰,我都会喺你身边。” 佢闻到佢发间残留嘅茉莉香波味,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当时佢哋喺大学宿舍楼下告别,佢都系咁揽住佢。
涂希卿嘅手机又响咗,今次系短信提示音。佢睇咗一眼,突然抓紧魏安庆嘅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佢嘅肉入面:“志强去咗学校,佢话要同领导讲我... 我有作风问题,要毁咗我份工!”
魏安庆夺过手机,睇到短信入面嘅内容,心火又冒起:“我去处理,我去同佢讲清楚!”
“唔得!” 涂希卿死死拉住佢,声线好急,“你会冲动动手嘅,佢就等住你犯错!等我自己去同佢讲,我唔信佢真系可以做得咁绝!”
护士走咗过嚟,睇住佢哋:“涂女士,穿刺检查已经安排好啦,宜家可以去做咩?”
涂希卿抹咗抹眼泪,吸咗口气:“做。” 佢转向魏安庆,“你先返去啦,等我做完检查,再联系你。”
魏安庆睇住佢走入穿刺室嘅背影,放心唔落,摸出手机拨通咗张志强嘅号码。响咗好耐先有人接。
“点啊,魏大老板,急住帮你个心肝宝贝出头啊?” 张志强嘅声带住宿醉嘅沙哑,仲有啲嘲讽。
魏安庆咬实牙关:“你去学校做咩?希卿佢...”
“哟,佢同你告状啦?” 张志强嘅冷笑从听筒传嚟,刺耳到得人惊,“我冇做咩啊,就系去学校交份材料啫 —— 关于我老婆长期出轨嘅证明材料,等校长同老师都清楚下佢嘅为人!”
魏安庆嘅太阳穴 “突突” 直跳,连后颈嘅筋都绷紧埋,佢压住怒火,尽量让声线平稳:“希卿佢病咗,医生话可能系白血病前期,而家仲喺医院做骨髓穿刺,你如果仲有啲良心...”
电话那头突然静咗落嚟,静到连张志强嘅呼吸声都听唔清。过咗几秒,先传来佢沙哑到变调嘅声:“真... 真嘅?”
“佢而家先做完穿刺出嚟,面色白到似张纸。” 魏安庆睇住诊室嘅门,指节因握紧手机而泛白,“你就算唔念旧情,都念下小峰啦,佢仲要靠希卿照顾...”
“放屁!” 张志强突然提高声量,听筒都震咗震,“你想编呢种谎话博同情?以为咁样我就会放过你哋?冇咁易!”
魏安庆仲想讲嘢,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 “砰” 一声摔门声,跟着张志强嘅声就变得好远:“我喺校长办公室等你,有本事就过嚟!” 讲完就直接挂咗线,听筒剩低 “嘟嘟” 嘅忙音。
正喺呢个时候,诊室嘅门 “吱呀” 一声开咗,涂希卿扶住门框走咗出嚟,张张脸白到透明,连嘴唇都冇晒血色。“做完啦...” 佢勉强牵起嘴角笑咗下,声线软到似随时会散,“医生话要等三日先有结果。”
魏安庆赶紧上前扶住佢,入手冰到冻,佢仲轻轻喺度震:“我送你返屋企休息下,你而家好虚弱。”
“唔使...” 涂希卿推开佢嘅手,眼神好急,“我要去学校,志强佢喺度搞事,我怕佢会影响到学生...”
佢嘅说话仲未讲完,魏安庆嘅手机突然 “叮” 一声响,系短信提示音。佢点开一睇,居然系张志强发嚟嘅相 —— 相入面拍住校长办公室嘅门牌,连旁边 “请勿吸烟” 嘅标识都清晰可见。
涂希卿凑过嚟睇到相,双腿突然一软,差点跪低,魏安庆眼疾手快扶住佢。“来不及啦...” 佢嘅声抖得好犀利,眼泪都涌咗上眼,“我嘅教师评级就快出结果,佢呢个时候搞事,我几年嘅努力就冇晒啦...”
“你先唔好慌!” 魏安庆稳稳扶住佢,摸出自己嘅手机就拨畀老周 —— 老周喺教育局做咗十几年,算系佢嘅旧识,或者有办法帮到忙。
电话响咗两环就接通咗,魏安庆快快手将情况讲咗一次:“老周,我个朋友涂希卿系中学老师,佢老公因为离婚嘅事闹到学校,仲话要交啲不实材料,佢而家仲生紧病,你睇下可唔可以帮下手压一压?”
老周喺电话那头沉吟咗几秒:“呢件事确实唔好搞,学校对老师嘅师德好重视。不过我有印象,涂老师年年嘅教学评价都系优秀,之前仲带学生拿过竞赛奖...”
挂咗电话,涂希卿嘅眼神终于有咗少少光,佢抓紧魏安庆嘅手问:“老周佢... 佢话点样?”
“佢话会先同学校沟通,尽量将件事压落嚟,唔会影响到你嘅评级。” 魏安庆帮佢抹走额头嘅冷汗,语气尽量轻松,“不过志强手入面嘅材料始终系个隐患,等你身体好啲再慢慢谂办法。”
正讲住,涂希卿嘅手机突然 “嗡嗡” 咁震,震得佢手都抖。佢低头一睇,屏幕上显示住 “小峰班主任 - 李老师”,块脸瞬间又白咗几分,手指抖到几乎握唔稳手机。
“喂... 李老师?” 佢嘅声发颤,连呼吸都变得好急。
魏安庆睇住佢嘅表情 —— 由一开始嘅惊恐,慢慢变成震惊,最后双眼空洞,连眼泪都唔识流,整个人好似被抽走晒灵魂。
等佢挂咗电话,魏安庆赶紧问:“发生咩事?李老师讲咗咩?”
涂希卿嘅眼神定住喺半空,嘴唇抖咗好耐先讲出嚟:“志强... 志强去学校接走咗小峰。” 佢嘅声细到似蚊叫,眼泪终于滚咗落嚟,“佢同李老师讲,要带小峰去汕头,以后... 以后都唔返嚟啦...”
作者简介:钟奎华,笔名文柯、土圭垚,中学高级教师。广州市增城区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增城区民间文艺家协会秘书长。坚持写作四十多年,作品收录在各种报刊杂志和网络微刊上,包括《广东作家》、《广州文学》、《梅州文学网》、《增城日报》、《荔乡情》、《海珠文学》、《灃水之水》、《南粤作家》、《神州文艺》、《作家作品》、《丹荔》和《杨梅文艺》等。作品在多个征文中获得过奖项。《增城民间文艺》第四辑主编,《胡庭兰故事集》的副主编。长篇小说《伯公艮传》的著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