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霜降
一罗培永
岁次玄英，节届霜降。乾坤转序，阴阳更张。当此之时，天凝素霭，地积清霜。鸿雁辞北，振羽而赴衡阳之浦；虫豸蛰藏，敛形以入幽壤之堂。览四野之萧疏，枫燃丹焰；观千峰之逶迤，松缀银芒。感时序之推移，叹光阴之迅往，遂作斯赋，以状霜降之景，以抒节序之情。
霜降者，二十四气之第九，孟冬之先声也。《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有云：“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其始也，朝露沾草，遇寒而凝，细若筛尘，轻如缀粉。或缀疏篱之菊，凝而不改傲姿；或覆荒径之苔，积而犹存苍色。及午则晞，融作珠玑滴沥；至暮复结，铺成缟素纷披。逮夫寒威日盛，霜华渐浓，平畴万顷，尽著银纱；曲岸千回，皆凝玉屑。田夫辍耒，收遗穗于霜畦；渔叟停桡，晒渔罾于霜渚。村落炊烟，与霜雾交缠而漠漠；庭除落叶，被霜华点缀而斑斑。
山川之景，尤见清奇。登高岭而遥望，则千岩垂素，万壑浮晶。峰峦隐现于霜烟之外，如披缟袂之仙人；溪涧迂回于霜林之间，似嵌冰弦之玉瑟。枫叶经霜而愈赤，如火如荼，燃尽秋之绚烂；柿实沐霜而更红，如灯如炬，点亮冬之寂寥。松之苍劲，历霜而不改青葱；竹之挺拔，承霜而犹存劲节。至于水滨，则蒹葭苍苍，凝霜为雪；鸥鹭点点，掠霜而飞。渔舟唱晚，惊起霜天宿雁；牧童归迟，踏碎霜地残阳。此等景致，非丹青所能尽绘，非辞赋所能穷描也。
风物之俗，传于古今。北方则积薪御冬，窖藏蔬果，备霜寒之虐；南方则收稻晒棉，种麦播菜，趁霜晴之利。民间食俗，亦有讲究：食柿子以“补霜”，谓可御寒；啖羊肉以“暖霜”，谓能补虚；煮萝卜以“润霜”，谓可润燥；酿米酒以“醉霜”，谓能怡情。更有赏菊之雅，霜降之时，菊始盛开，或黄如金盏，或白若玉盘，或紫似丹霞，文人雅士，邀朋聚友，置酒菊前，赏霜中之艳，咏霜下之芳，不亦乐乎？
文人感怀，历代多有佳作。宋玉《九辩》云：“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其悲秋之思，实含霜降之戚。杜甫有诗：“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状霜降之寒，如在目前。白居易亦云：“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绘霜降之寂，历历可数。然亦有豁达之士，如苏轼《赠刘景文》：“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以霜降之景，寄乐观之情，令人耳目一新。盖霜降虽有萧瑟之象，亦有丰硕之实；虽有寒凉之威，亦有清冽之美。观之者，或以悲，或以喜，皆由心而生也。
窃以为，霜降者，非独时序之标志，亦人生之隐喻也。人生一世，若四季轮回，少若春，壮若夏，老若秋，而霜降，则如人生之暮年，虽少了春华之绚烂，夏暑之热烈，却多了秋实之厚重，清霜之高洁。草木经霜而凋零，然其根脉深扎，待来春而复苏；人生经霜而老迈，然其德行沉淀，留美名于后世。是以观霜降之景，当悟人生之理：不必悲时光之流逝，当惜岁月之馈赠；不必惧风霜之侵袭，当养心性之坚韧。
今值霜降，援笔而书，述其景，记其俗，论其情，悟其理。虽才疏学浅，辞不达意，然心之所感，不敢不发。愿此篇能传霜降之美，亦愿世人能识霜降之趣，则余愿足矣。
气肃天清雁阵遥
霜铺千野覆青霄
丹枫燃岭燃秋韵
红柿垂枝垂晚骄
篱畔菊开承冷露
檐前叶落逐寒飙
田家储菜谋冬暖
且把福台醉此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