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味道
作者/周丽
在老家,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要蒸馍和包子。馍是碗口大的锅盖馍,包子一个能顶饱肚,实在得很。黄河金三角的西厢村紧邻滩地,每天天未亮,等活的男女就在露天早餐店吃大肉包子,喝豆腐脑或稀饭,然后坐上三轮车去滩地疏苹果花、套袋、采摘……
母亲八十多高龄,腿脚愈发不灵便,走路时身子微颤,久坐后起身总需扶着桌椅。可八月十五临近,她又忙活起来,这让我想起儿时她总在凌晨四五点就起床生火做饭的模样。
农家的早晨总是伴着黎明的曙光,他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我还在被窝里回味着过往,父母亲却早早起来了。
勤劳是父辈这一代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也是年复一年劳作磨练出来的。自从承包的鱼塘改种庄稼后,她和父亲更是全身心扑在田地和果园里,风里来雨里去。不知在酷暑中送走多少落日,也不知在寒风中迎来多少朝霞。他们在日出日落间累弯了腰背,也在岁月的年轮里苍老了面容……
八点来钟,父母亲开着小三轮从街上买回了韭菜、豆腐、白萝卜、猪肉、大葱、生姜、芫荽等食材,这些事,母亲必然会亲力亲为。我帮她把一大盆昨晚发的酵面盆搬到厨房,她开始用温水和面,再和发酵好的面团和在一起。最后我帮她把一大堆面团切成若干份,娘俩一人一份反复用劲揉搓,如此三四遍,直到面团光滑柔软,人也累得浑身出汗。这是蒸馍中最累人的,馍蒸的好坏,揉面最关键。母亲把揉好的面团用棉被盖上醒发,趁这个空隙炒芝麻、擀芝麻,我择韭菜、洗萝卜,半小时后面团膨胀,用刀一切“噗噗”作响,切面上布满蜂窝孔。我和母亲把面团分次揉切成小剂子,团成馒头,整齐码放在炕上铺好的电褥子上。母亲又要做花卷馍,在擀开的大面片撒上芝麻、花椒面和油盐,用手抹匀卷切成各种造型,有的还用模具压成月饼状。家里的电褥子派上了大用场,几十分钟后全都白白胖胖的,掂在手里轻盈膨胀如棉花团,我和母亲把馒头垫上老家人习惯使用的裁剪晾晒好的玉米叶上,依次摆满大篦子,上锅加盖,七层篦子的大白馍就交给早坐在灶台前烧火的父亲来蒸。父母亲经常这样分工合作,此时也是他们最默契、最幸福的时光。父亲坐在矮凳上,一手持炭锨,一手拉风箱,灶底的木柴熊熊燃烧,红彤彤的火苗舔着乌黑的锅底,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庞,安详而沉静,温和而从容。他不紧不慢拉着风箱,“咚嗒咚嗒”的风箱欢唱,和着柴火的“噼啪噼啪”声,还有大铁锅蒸汽升腾传出的瓷碗底“呱啦呱啦”响,合奏出一曲飘荡在农家小院的欢快乐曲,这人间烟火里的欢唱实在是美妙,令人心醉。
父亲喊了一声“时间到了”,母亲应声起身。父亲收拾利索锅灶,免得揭锅时脚下拌着。随着灶火间弥漫着馒头的香甜味,母亲熟练地擦洗笼盖笼圈,在蒸气升腾的氤氲里,顶层的篦子被端下来,她笑盈盈地说:“么麻达,光光的”,这是母亲对她蒸馍手艺的最高褒奖,也是对她辛苦劳作的最好奖励。掰开一个暄腾蓬松冒着热气的大白馍,软糯香甜的麦香味瞬间溢满舌尖。
下午,母亲又为明天蒸包子做准备,韭菜洗好控水,白萝卜擦丝焯水,豆腐切丁炒黄,猪肉切丁用面酱爆油上色,晚上又和面发酵待用…她像只不做疲倦的陀螺从早忙到晚。
第二天下午,蒸笼再次升腾起白雾。掰开刚出锅的包子,鲜香四溢,那是母亲揉进面团的时光,是岁月沉淀的温暖。她的手不再光滑,却依然能做出世间最香甜的味道;她的腰背不再挺拔,却始终是我们心中最坚实的依靠。

作者、主播简介:周丽(利君),晋南人,喜欢朗诵音乐舞蹈,偶尔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