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山巅觅清欢

                      文/韩寒（江苏）

心情郁闷因为生活中的种种，我决定去登山，此刻我已站在了山脚下。背包里装着半瓶温水、一块全麦面包和满心的焦躁——白日里堆积的琐事如同缠人的藤蔓，勒得人喘不过气来。此刻的城市正被霓虹吞噬，而我只想逃进这原始的黑暗里，让山风刮去眉间的尘垢。

石阶蜿蜒而上，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秘道。起初还有几声虫鸣相伴，渐渐地连这些细碎的声响都消失了。月光从云隙中漏下来，给满地落叶镀上银边。它们蜷曲着身子躺在那里，有的泛着赭红，有的凝成金黄，仿佛大地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踩上去簌簌作响，像是谁在弹奏一架古老的扬琴，每个音符都带着时光流逝的颤音。

行至半山腰，松涛突然汹涌起来。那些高大的乔木在夜色中显影出嶙峋枝干，针叶间穿梭着清凉的气息。偶尔有夜鸟掠过头顶，惊起一串露珠从叶尖坠落。我停住脚步仰头望去，北斗七星正悬在天幕中央，宛如仙人遗落的玉簪。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泉流声，恍惚间竟觉得那是大地均匀绵长的呼吸。

终于登顶时，衣衫已被汗水浸透。眼前豁然开朗：整座山谷铺展着斑斓画卷，银杏与梧桐交织成燃烧的火焰海，枫树则似泼洒开的朱砂墨迹。晚风揉皱了光影，使得明暗界限不断游移变幻。脚下枯叶簌簌飘坠，时而落在肩头，时而旋进衣领，带着丝丝凉意提醒着我季节的更替。这般看着看着，白日里的烦忧竟渐渐褪去了颜色，化作虚无缥缈的背景板。

寻块平整的大石坐下，摸出面包慢慢咀嚼。清冽的空气灌入肺腑深处，将所有浑浊涤荡干净。四周静谧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唯有落叶依旧执着地奔赴它们的归宿。忽然明白古人为何偏爱登高望远——当视野突破逼仄的空间限制，那些困住我们的执念也会变得渺小如芥子。就像此刻漫天星斗之下，个人的悲喜不过是沧海一粟。

晨曦最先吻醒的是最近的几株乌桕树，继而漫过整个山坡。原本神秘的夜色褪去面纱，露出清晨特有的温柔轮廓。薄雾自谷底升腾而起，缠绕着错落的树冠缓缓浮动。这时又有更多的鸟儿加入合唱队列，它们的啼啭不再是夜间的幽婉单曲，而是充满生机的多声部协奏曲。

下山的路上遇见挑着竹筐采药的老人。他古铜色的脸上刻满岁月沟壑，见我独自夜爬略显惊讶：“年轻人胆子大哟。”我笑着回应：“是被城市困久了吧。”老人爽朗大笑：“山上好啊，烦恼来了就交给风。”话语随着山涧流水叮咚而去，却重重落在心底。是啊，我们总习惯把重担扛在肩上，却忘了抬头看看星空，低头听听土地的心跳。

回到钢筋水泥丛林的边缘时，朝阳恰好跃出地平线。回首昨夜走过的路，那些陡峭台阶、瑟瑟寒风都已化作温暖的印记。原来真正的治愈不在于逃避现实，而是在自然的怀抱中找到内心的平衡点。就像飘零的落叶终将成为泥土的一部分，我们的困惑与挣扎也会在某个时刻获得安放的位置。

此后每当压力来袭，我总会想起那个秋夜的山顶：月光下的落叶如纷飞的思绪，星光里的寂静似永恒的答案。生活仍需继续奔波劳碌，但心中多了片可以随时退守的山水秘境。或许这就是成长的意义——学会在喧嚣中保持清醒，于纷扰里寻觅安宁。

韩寒，江苏省连云港人，1990年出生，江苏海洋大学毕业，连云港公益协会会员。国企工作，多年来，在省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首），诗文被选入多家文学作品选集，江苏省作协“壹丛书”入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