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拾荒】

散文.被困中原

作者/北大山

       乙丑冬月，始放寒假。校方传令，命余火速出差。此次苦差，乃去都市采买电子器材，供学子实验玩耍之用。军令如山，不敢怠慢。遂皮衣毡靴，腰牌函件，…，仔仔细细打点。而后，携巨资万贯，直捣黄龙。

       热河上车，购通票往沧州。皆因老乔寒假造访爱妻之妹，吾须先与之在沧州接头。老乔者，时主任也。吾先坐班车到承，后转火车抵京。匆忙下车，琐事急办。进票房中转签字。稍息，上街找驿站，睡大通铺，勉强寄宿一夜。雄鸡破晓，徒步北京站，登绿肤铁车，呼啸奔东南，如风驰也！

        至沧州，满眼新景焉。此乃：昔日不毛地，沽酒醉林冲。今朝新气象，铁狮露峥嵘也。乔见我，大悦。酒后叙话，详告吾之来意乎。乔复喜：嗟夫！兄弟我等先赏景云游，等人困马乏，再去办公事不迟，弟意下如何？余点头应允，是也。翌日，乔与爱妻简语道别，拽汝登列车，车于德州急掉头向西，经衡水，到石家庄。甚感二者结伴而行之妙！乔作先生汝为卒。喝老白干，品刘伶醉，平生快活。移步正定，观三级铜铸大佛，佛高名列榜首。拜燕赵常山名将赵子龙，梦游曹公笔下之荣国府，……。凡有名之景，不肯落下一处耶。

        玩腻，继续乘车南下。过邢台、邯郸，安阳、新乡，便足至郑州。郑州乃中原大都，二七塔巍然耸立，郑州大厦直冲云霄。隆冬时节，仍有大白菜长在田野。身上大衣、脚上皮靴，至此难派用场。遂将这些累赘，打包托运回桑梓。布鞋裹脚，走路轻便也。然，大意失荆州，纯为失算也。大厦早点，面包牛奶，乔嫌贵，回避不吃，上街专找小店，用馒头裹咸菜充饥。乔好游，身未歇，便怀揣馍饼，脚踏黄河岸，气喘吁吁登邙山。忽见一跨河大桥，细如羊肠，只能交替单向过。据悉，此桥为比利时国所建。瞩目大禹雕塑，半山兀立，气宇轩昂。黄河之水天上来，河坝、湍流印着古老与沧桑。一排粗管，汲水至高处，势如蛟龙探海。日落回城，酣睡若死猪。次日，乔又早醒，高声唤汝：快起。朦胧中吾问：今日去哪游览？乔曰：古城开封。郑州、开封，近在咫尺，其间有三国中牟古战场。班车两刻钟发一辆，十分便利。大宋古都，而今坐落于悬河之下。目睹市井，苔迹斑斑。遥想汴京当年，清明上河，热闹非凡。观龙亭，赏蜡像。留影相国寺，赞叹铁塔刺青天。

        转瞬几日去，念初心未果，故入住伊河路。找到电行店主，余开言道：我等来自冀北承德，受学校之命，前来贵地进货。店主连声道：好！好！好！乔巧嘴如簧：我等爬山涉水，重金难带，家里方汇款，几日就可到。与您商量，先期提货，可否？店主面带难色，沉吟片刻，说道：可以先提货，但需有证件作抵押。乔连声答应，遂将汝工作证交与店主。开库取货，将大包小包，捆绑结实。租车送至郑州站，速办托运也。见大功告成，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甚喜！乔曰：再等一两日，款到我等把上开拔。先去嵩山、殷墟、朝歌，许昌照个面，-然后再去洛阳绕一绕。汝亦喜，囊中取碎银，找店小二去买酒也。

        过两日，款还未到。心中顿觉生不祥之兆。到电报局，速致电。家里回：款已发，请等待。故不敢走远，每天都要去店里问之。困在伊河路，实则太难熬。乔思妻心切 ，心生一计。向汝说道：此处只留一人即可，要不，弟留下，兄先走。鄙人想回邯郸老家看看，再去沧州接上婆娘。但无论早与晚，汝都会在北京站等候老弟回。汝爽快答道：实在没办法，属权宜之计。兄去好了！

        乔离豫，汝更孤。整日漫步郑州街头，无所事事也。年关逼近，而汇款尚毫无音讯。伊河流盼，转眼便到腊月二十九。店主终发话：太难为你了，困汝在郑州过年，鄙人于心多有不甘。你赶紧收拾行囊回承。工作证暂扣这里，款到速速寄回。此话像霹雳，撼汝心田也。

        吾迅疾到郑州站，购回北京车票。残阳西落，踏上回承之路。走入车厢，见今夜坐车者寥寥无几。铁路开恩，每人送一份免费水饺。车行一夜，到达北京。下车出站，又回候车厅。见老乔蹲在事先约定等汝处，样子很惨。我问：已到大年三十，兄为何不抓紧回承？乔回道：为等老弟一起回，现已身无分文。汝言道：在郑州分别时，弟要将碎银分些与你，为何不要。乔答：没想到弟被困时日竟这等多也。吾解囊赠银与乔，说道：谢兄守信，我在车上一夜未睡，心甚累。想在京睡上一日，兄且不用等汝，汝明日回。乔红眼变亮，道：弟保重，兄先回也。

        汝孤身出站，户外雪深三尺，身上手脚发麻。悔当初未留厚衣。于瑟瑟风中，找一小馆，哪管腹空，便倒头大睡也。几番周折，终于到家，问及汇款。给出解释：款确已汇，然，本来应寄南，结果却寄北。呜呼！粗心大意者也。

【后记】本文所记录的是1984年的事情。那年，刚被调入一所新国中不久。本文只是作了一下梗概记录。初稿写于1986年，修改于20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