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挂房梁上的篮子
文/淡乃智
这组图片是朋友发我手机上的,旨为怀忆过去,实则为我命题,且又让我多了几份别样的思忖。
竹篮,乡里也称膛笼。它是当代农家老年人曾经的伴随,通常与家庭装备和丰收联在一起,象征着福气满满或盛装财物,也是对农家生活的写照。
但对于我来说,熬越了那缺吃的年代,深知饥饿的所有含义。膛笼在我笔尖流出的墨迹里,是小时侯的莫及、沉寂和苦涩。
旧日,我家房梁上的吊篮,是悬挂在楼棚木的檩条上。膛笼吊的很高,大人也得踩着凳子才能够得到。实际上,我家吊篮背后,隐藏着一丝丝的辛酸和无奈的缺憾。至于当时,家中条件拮据,有点好吃的总是舍不得吃,母亲就藏在房梁的吊篮里。无非一旦孩子有病,或客人带的孩子时,母亲变着戏法似的从篮子摸出几个核桃或柿饼什么的。还有走亲戚时回礼当的白馍,或甑糕,或饼干、点心、杂糖等。那时,对于年幼的我,无论嘴有多馋,也只能望“篮”兴叹了!

“无巧不成书”,竹器正是我家乡的纯粹与颇爱。问世情为何物?一竹一器放异彩,一丝一蔑皆匠心。不屈的东大墙人,位立在靠天吃饭的黄土塬上,是大自然和生命的加持馈赠了竹编手艺。一代传一代,传统的传承,传递着家族与村落的秘珍。吊篮,真像一首无声的诗,仿佛在轻声诉说了人与自然和自己的故事。
我家房梁上挂的吊篮,曾有个还是我学编的。从我小时记事起,大有全家动员之势,大人小孩都会“编筐筐,卖笼笼”。无由,做竹蔑活成为男孩子们的必修课。竹编,那可不是简单的活儿,它是有灵魂的手艺。穿越千年的匠心独运,凝聚着匠人手艺的技法。竹待巧工啊!蔑子在人家巧匠手里,好像能读懂竹蔑的心思,顺着竹蔑的天性,像被施了魔法的小物,呈现着力与美的完美结合,自然与匠人的独特对话。那编制的竹器,精致得栩栩如生,古韵今风。而我编的竹篮子,尽管倾向情感,蔑条在指尖舞蹈,左一扭右一扭,像在空中展示着东方美学的韵味,映出匠人的心血和情怀。但编制的竹篮,却没有那篮子的美感、神韵和魅力。竹篮丑看,篾缝不严,也不向卖,固然留作家用了。
母爱是一种无言的歌,总会在那深夜里不时地轻轻响起。在那多少个刀刃不倦的蔑刀中,在多少个旧球鞋底垫膝的橡胶皮张上,在多少个前半夜或后半夜里,承载着母亲情感的怜爱。每当我弟兄俩越夜半时走山,或做竹蔑活熬夜后宵,母亲总是用她那双看似柔弱却坚韧无比的小脚,时不时地站在木长凳上,左手抓住吊篮边,右手从里面取出点好吃的,施舍我们熬夜的艰辛。
我的母亲,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初。那时受旧中国封建意识的羁绊,从三四岁起就开始裹足“三寸金莲”。白天做家务,晚上做针线活。深夜、油灯和昏暗,成了我的家常;悬挂的吊篮,成为母亲酬劳苦孩的法宝;三尺木凳,是母亲小脚攀高生活的阶梯……
在刀与竹的交响中,遥想先祖为传承血脉之坎坷,缅怀先母为糊口和养育之功绩,吊篮不仅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传统工艺,也承载着超凡与感怀。在多情的夕阳下,凝视吊在房梁上篮子的图像,身影在摇曳荡悠中,诉说着不曾抹去的酸楚,漫卷整个心扉。识尽愁,欲说还休?不知不觉中五彩的童年消逝了,老屋拆迁了,母亲不在了,篮子不见了,竹蔑活也与村人无缘了。满眼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哪还有母亲和她挂在房梁上的篮子?也不知我的朋友,从哪里搜出这张图片?(2025年3月6日)

淡乃智,陕西省周至县竹峪镇东大墙村人。小学教师出身。当兵27年,从业地炮军事。曾进3个军事院校学习,荣立三等功4次。正团转业西安工商双生分局,负责《工商理论研究》,调研员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