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阅读与思考(一)
文/汪建华
* 读刘震云老师《一句顶一万句》
这是本很有特色的小说。
刚读时被他那堆大白话烦到了,不仅简单到像 “口水文章” 似的,并且还像在记流水账,一个人物未记完又来一个人物,每个人物之间的关系好像都是这个与那个“说得着”,那个与另一个“说不着”,繁杂绕弯子,我被套不清楚了。并且故事发生在什么时候也搞不清。
于是,我连连放下书,兜一圈后才能坚持看下去,那也是因为我对刘震云老师本人有好印象,尤其是喜欢听他的那些演讲,他的演讲,也就是他本人的话,倒是句句吸引人。
不过,我还是会沉下心,耐住性来读书的。果然没有翻过几页,就开始读进去了。
他的文字虽然简单,故事情节看起来也简单,然而越读越觉得他描述的社会具有真实性,底层各行各业的老百姓的生活确实如此,他们曲折离奇的艰难困苦的事件,揭示出了人性曲里拐弯儿的复杂性,读者也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带入到他描述的那个社会中,不知不觉地想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此书分上卷《出延津记》与下卷《回延津记》。延津是个比较大的县城。
上卷的主人翁叫杨百顺。他爹老杨是卖豆腐的,有三个儿子。大的叫杨百业,小的叫杨百利。然后围绕他们一家,层层叠叠展开了周围各行各业的人们与他们之间交叉进行 的许多许多的故事。杨百顺为了找到可以吃口饭的工作,经历艰难困苦的磨炼,他百折不饶地努力着,挣扎在不同的行当里,可还总是不断丢失糊口的饭碗。有一次,他拜了意大利来的传教士老詹为师傅,师傅给他换了名字,以《圣经》里引领“出埃及记”的摩西为名,然后才把变成了“杨摩西”的他,介绍到县衙里,找了份种菜的差使。因要“嫁给”一个身边有个三岁女孩巧玲的寡妇,杨摩西还得跟了她姓吴。这下,杨百顺又成了吴摩西。两年后,那个姓吴的寡妇跟人跑了,他带巧玲去找,不小心把巧玲弄丢了,这个五岁的孩子是给人贩子拐走的。吴摩西一方面丢了孩子心里难过,一方面因他自己的醉后胡言,被流言蜚语编造成了“杀人犯”,那个“虚实”混在一起的世界,让他害怕,他逃出了故乡延津。路上,别人问他叫什么,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了,“杨百顺”?“杨摩西”?“吴摩西”?干脆,他用了另一个人的名字“罗长礼”。因为那是他从小就佩服的人;同村的一个会喊丧的罗长礼。“喊丧”这个行当意味着什么,让读者自己去遐想。
下卷的主角是牛爱国。那个世界已经是六七十年后了,故事发生地在另一个叫沁源的地方。他的母亲叫曹青娥,随着故事的卷轴慢慢打开,才知道曹青娥就是上卷提到的巧玲,被人贩子卖掉的孩子。
也是为了生活,牛爱国干了许多行当的工作。因母亲临死留下的一封信,说是她的后爹吴摩西的孙子写来的,吴摩西的孙子叫罗安江。牛爱国依照母亲的遗愿又回了延津,想找到吴摩西最后留给巧玲——也就是牛爱国的母亲曹青娥的一句话。那时候,牛爱国的妻子也跟人跑了,他们的女儿叫百惠,但是他没有带着女儿一起去寻找。
好像一切事情都是在一个时间轴上回旋重复,牛爱国这时的情况与那时,应该是六七十年前的杨百顺,或者说是吴摩西,何等的相似。但是,牛爱国找到延津那儿,罗安江已经死了。与罗有关系的可能知情的人在广东打工。不过他也同时打听到了,他曾经的一个情人叫章楚红的,却好像住得很近。
整本书结束在他打个电话回去,因为预计在外寻找跑了的妻子的时间到了。但是他想暂时不回沁源家,要继续找。找什么呢?给读者留了一个可以任由产生许多虚构情节的余味,恰好比书中提到的一个词“喷空”一样。
下卷里的牛爱国,人际关系是话赶话:一句话会说出两个事情来,也会变成另一件事情去………,朋友们之间的知心与不知心,都处在变化无穷的状态中。此时作者的文字里流淌的是对人间没有知己充满了失望的情绪。如果一个人有了困难,不说得到帮助,就连找出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都难,是让人悲观呀。
看完了这本书,我才从繁杂的故事里走出来,马上就开始正视刘震云老师的“口水帐”了。把社会背景,不管是政治、经济、人文,还是自然环境的描述都抽干净,只下功夫在人们的“口水仗”里,也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写法!透过简单来看复杂,就好像一个心理学家在讲故事,简明生动地告诉你,人们的心理问题出现在哪儿;也好像一个哲学家在探讨人类社会学的基本问题:你是谁?从哪儿来的,会到哪儿去?还比语言学家更高超的是:即使有一万句话,人们却只是认真地听了一句话;也好像是人们只有一句话的,或者说是可以认真听的一句话,却又演变出了一万句话。
我掩卷沉思,一直被作者“绕了好几圈弯子的层层叠套的东西,即便让人很迷惑,但是他“绕”得千变万化,一会儿有点奇怪,一会儿有点搞笑,又一会儿又有点荒诞,读起来既幽默离奇有趣味,还都带有深邃的思想。人,一种会用语言沟通的动物,他的心理建构在语言上,被语言牵着走,这种动物比没有复杂语言体系的动物会更快乐吗?。
外国人评议他是北京的卡夫卡。我不太喜欢残雪那种“卡”味,只有荒诞的虚无飘渺的东西,我喜欢刘震云老师的“卡味”,虚实相间得正好:读得进,也出得来,通透了人生社会大杂烩,还有,谁也没有想到去刻意码放整齐的精神上“虚空”的东西,读了这本书,有意无意之间被码放了。
我认为读一读此书的价值是,在没沾什么文采的笔墨中,你却照样读出了一大摞精彩的故事;说得直白,却让你深刻地体会到了过去从没有想到过的一个伦理:人们的关系可以简单到“说得着”与“说不着”,非常像“二进位制”的方法,诞生了电子世界的波澜壮阔一样,原来,所有的人际交往,人性的根本,人心的纠缠,不就是一个“二维码”里演绎出来的?
于是我又看起了刘震云老师另一本书《一地鸡毛》。
2025年10月2日简历

作者简介:汪建华,笔名:云溪汪。
退休人员,爱好文学诗词,上海诗词学会会员,枫林、遐龄、建设诗社成员,诗词文章在申江诗潮,枫林诗刊,老年大学等文刊上发表。与诗友们一起合作写了《把心交给春天》的诗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在17K小说网上刊出自传体小说《红土地纪事》上下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