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帐朱批:上官婉儿的最后一局棋》(自编故事)
赵長民(旭日东升)
(一)
长生殿的炭火烧得太旺,熏得上官婉儿眼角发涩。病榻上的武则天忽然睁眼,浑浊瞳孔里闪过一丝昔日的锐光:“婉儿,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二十七年三个月零五天。”她答得精准,像当年在麟台校勘典籍时那般严谨。
女帝枯瘦的手指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骇人:“当年朕杀你祖父上官仪,你可恨?”
殿外风雪呼啸,殿内药香氤氲。上官婉儿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若恨,奴婢早该在《臣轨》里掺毒。”她扶女帝饮参汤时,瞥见铜镜里自己鬓角已染霜——二十七载,足够让复仇的种子烂在肚里,也足够让仇人之影化作师者模样。
(二)
忆起仪凤二年那个秋雨日,十四岁的她跪在紫宸殿。武则天捏着她呈上的《彩书怨》冷笑:“‘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罪臣之女也配伤春悲秋?”朱笔却圈出“叶下洞庭初”句:“有屈子遗风,明日来翰林院当值。”
如今她腕间还留着朱批痕迹——不是墨,是血。当年女帝将朱笔掷还时笔尖划破她手腕:“要在这朝堂活下去,血比墨实在。”
(三)
神龙元年正月初三夜,张柬之的密信藏在糖渍梅花盒夹层里送来。她拈着信纸在烛火上晃了晃,火苗窜起时忽然想起总章元年:祖父上官仪被缢杀那日,她躲在屏风后看见朱色官袍下摆滴落的血,也是这样艳烈的红。
“娘娘决定了?”贴身婢女递来铜盆时声音发颤。
上官婉儿将灰烬碾碎:“我在帮陛下完成最后一道诏书。”就像这些年代拟的千余道敕令,唯有这道,需用江山作纸、血火为墨。
(四)
正月二十二日玄武门变起,她立在则天门城楼,看叛军举着火把如流萤扑宫。忽闻身后环佩叮当,转身竟见武则天梳着全副帝王朝冠,丹凤眼扫过城下乱象:“朕当年该教你《帝范》而非《女则》。”
“陛下教过最要紧的课,”她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帝,“是落子无悔。”
女帝大笑,咳出的血溅在日月同辉袍上。卸下九龙钗那刻,上官婉儿听见极轻的耳语:“照顾好朕的江山。”
(五)
景龙三年春,太平公主闯进婕妤宫邸,掷来新拟的《昭容文集序》:“阿武若见你把她政论编进诗集,怕要气活过来。”
上官婉儿抚着书页间夹的干梅花——正是当年传递密信那盒余下的。她忽然笑出声:“公主可知,陛下最后那道传位诏书,其实早备在长生殿枕匣里。”
梅花簌簌落下时,她想起二十七年前那个秋雨日,女帝曾指着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说:“这朝堂如棋局,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而今棋局终了,执棋人与棋子,早分不清谁成全了谁。
2025年10月16日
乙巳蛇年八月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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